必须开诚布公地说，这是一篇相对比较长的文章，会分成几个部分来写，以便逐步公开。所写内容分别是教育的限度与权柄、语文的“听说读写”、语文到底学什么、如何学怎么教、学会语文的过程如何、语文能力的获得途径、学习语文的方法探讨、语文教育的目的、语文教育的价值观等。但有这样的想法，要具实地写来，逐一地说清，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尽量做出自己的理解和阐释，至于果效如何，一切交托仰望给至高者。
写此文具体说来的难度有三。一来因为语文教育的争论非常多，且因素复杂，不可能都涉及。二来对语文课的性质莫衷一是，在工具性、工具兼人文性、人文性与思想性、大语文观念等多种争论中来回摆荡。三来对语文于人的目的，其实争论的人们，往往探讨得不深，致使争论常常鸡同鸭讲，各自表述，互不聆听。以至于像样子的讨论都稀有，也使得语文教育讨论了几十年，再加教育的严重意识形态化，都不能形成一个较为广泛的共识。
一：教育的限度与权柄来源
哲学家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一文中说：“一个人要精通一门学科就需要付出毕生的精力，在语言方面，则是母语。”雅氏这话让人吃惊吗？在我看来，倒是在意料之中，这算是过来人的诚实之言。是的，每一个人自己的母语，都不是那么好掌握的，汉语也不例外。有一些人自诩外语如何好，但一看他的母语，你就知道这里面的水分有多大。事实上，我们常常能看到一些翻译者不只是外语水平不足，而是母语水平欠奉，但这一点却常常为人所忽略。
那么如何提高母语水平呢？很多人的直觉就是提高语文教育水平。但环顾当今中国教育的现实，包括语文教育，就连最乐观的人，恐怕都难以满意。这些不满意，你完全可以一股脑儿地数落出来：教育垄断、意识形态洗脑、扼杀创造力、变态标准答案等。我承认这些说法，算是看到了部分问题，但依旧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其实这里面最重要的问题是，就是教育权柄的来源及赋予出了问题，因为有人在教育上窃取权柄，鸠占鹊巢，没有合法合理的让渡，而人们的选择权利被褫夺。但被褫夺者连争取权利的资格都没有，这一切是因为那些被褫夺者也不明白教育的终极权柄来自谁。一言以蔽之，教育的终极权柄并不在有限的人手中，而是出自那智慧与真理的源头。
不思考教育的终极权柄来源何处，无论是将教育谈得看上去多么有深度，如柏拉图、卢梭、洛克、杜威、蒙台梭利等，总是让人觉得心有未惬、于理未安之处。单说洛克关于教育的“白板说”，就是完全没有明白人性在亚当夏娃后的本质，另一方面又不知教育的限度何在，无度地拔高教育在人类生活中的作用。这一点几乎是许多被称为教育家的人之通病，那就是无度地夸大教育的作用，其实这就是在夸大人能改变人的能力。
事实已经完全证明，连世界上最有能力的教师如苏格拉底、柏拉图、孔子等人，其所起的作用，都是何其渺小有限。关于教育的限度，是绝大多数研究教育的人所不关心的，事实上这个问题相当重要。若不厘清教育的边界，及其限度，无度地夸大教育的作用，其最直接的后果便是自蔽蔽人。这一点几乎不为研究教育的人所措意，更不用说对此有深入的探讨与思考。关于此点，我曾写过一篇小论文《人类教育的限度何在：夸美纽斯与韦贺特教育观的一个比较》（可以见“文末阅读），来表达我的看法。其核心意思就是，任何教育都是有其限度的，教育可以增加知识的数量，却不能改变人作为罪人的本质，更不能因此而解决人之沉沦的问题。
二：语文的听说读写
思考了一番教育包括语文教育权柄的来源，那么我们来落实一下到底什么是语文？我看过很多关于语文的说辞，还是叶圣陶先生的话庶几近乎我意——语就是口语，文就是书面语，所谓把语文学好，就是把书面语和口语学好。我将其简化为“两头”——笔头与口头，就是培养学生坐下来能写，站起来能讲。要完成坐下来能写，站起来能讲的任务，必须要与另外的两方面有密切的配合，大略地说前者需要有意识的朗诵和有方法的阅读，后者需要认真地聆听与有效的讲授，进而达致用书面语的方式将其透彻地传达出来。这也就是大家平常所说的“听说读写”。
没有聆听的耳，没有受教的心，是很难学习和吸收知识的。人的受造本来是奇妙的——生下来就可以听，但不是生下来就可以说。但人一长大就忘记了“快快地听，慢慢地说”。快快地听，是学习的基础，因为人总是从小时的蒙昧逐步学习而拥有知识的。不会听课的学生，不会让学生听课的老师，如此双重缺失，一旦叠加，就会影响学习的果效。因此朗读、诵读、范读等变得相当重要，因为孩子一开始学习，并不认识所教的内容，但所学的东西可以从生活中来——西瓜、南瓜、胡萝卜等蔬菜，以及日常生活中常见的事物，那么孩子就会大在人教时很快跟着读——跟着读其实也是一种“说”，更是一种模仿——因为我们在进学校前，就已经被家人所教，这些日常事物如何说。
故此特别需要在先学学时才学会听，因为听是说的预备，也是对大人说的一种模仿。教师只需要让他能说的，与眼前的字对照起来，加上以前所学的拼音，就能够在说上有所长进，完成了听与说的连接。当然最开始读，多是图文并茂的，就像现在流行的儿童绘本一样，让孩子从具象到抽象，逐步提升其听说的能力。
若说听与说，主要诉诸耳朵，而且多半是口语——当然读课文，其实多是将书面语以朗读、背诵等方式展现出来，这正由“听说”进入“读写”的范围。读有朗读、范读、诵读、默读，这种阅读习惯与功夫的建立，若从小打下良好的基础，那么一定会受用无穷。而且听说的时候，由于汉语的表意兼表音的功能，韵文在童幼时期的“听说读写”，特别是前三者，有着重要的引领作用，而且最大限度地能使他们的记忆、节奏、韵律等方面都得一定的开发，从而在有趣的学习过程中，就习得了语言的一些基本技巧。
一般人常将阅读与写作联系在一起，这当然是有一定理由的。但阅读当然不只是为了写作，阅读还可以培养你的理解世界、欣赏作品的能力、化育你的情感、形塑你的品格。所以只强调为写作而阅读，是把阅读的功用给窄化了、阉割了。更明确地说，阅读还有一种在知识、眼界、情感、心性等方面延展与拓深自己的功能。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我们在肉身上，无论是理解能力，还是经历的多寡上，我们都是非常有限的，而且从环境上受制于时空之制约，非常需要间接的知识、经历、社会化过程等来弥补我们每个人的不足，而阅读在这方面的功能相当巨大。万事互相效力，通过他人来帮助认识自己，我们的有限要用我们的彼此相爱，彼此帮助来达成，这里面有上帝极深的美意。而阅读不仅是在垂直层面认识至高者重要的方法，也是水平层面增加人与人之间理解的有效途径。
汉语的“听说读写”在各国语文的教学中，当然有他国语文不具备的一些特殊性。但这并不是说，汉语文就独特高深到冠绝全球，这样虚骄的文化民族主义，是我们伤害他人，也是自我伤害的大敌。汉语文的“听说”关乎口语，主要对应的是普通话和方言；“读写”关乎书面语，主要对应于古汉语与白话文。那么这里面言文一致，言语交通，依然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二者如何有效连结，如何彼此转化，当然是语文教学当中不能不注意的问题。
“听说读写”于语文教育中的个体，所要达致的目的，是多种因素的混合物。但无论听说，还是读写，最为广泛的目的，在于人类有良好的沟通、善意的表达、彼此的造就，如何最大限度地造就自己及他人，同得益处。当然这是相当难的，因为我们的舌头是百体当中最小的，却能说大话，且常常不能勒住自己的全身。我们写文章，包括我自己，也多是以自己为中心，把自己看得很高，把别人看得很低。最终写出来的文字，像两刃的剑，把控不好，杀人多过助人。我们既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我们语文的“听说读写”就需要一并更新，含着爱心说诚实的话。
2023年12月16—28断续写就一、二部分，将来或会更进一步订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