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神 | 申命记系列（四）

经文

引言

本段及四章最后几节经文，是摩西“重申律法”的序言，重点或可表述为：摩西要带领以色列人从“敬拜的一神论”转变到“完全的一神论”。

前者的意思是，以色列人从未否认耶和华是神，出了埃及的他们，只是觉得从此应该拜祂为“主神”，同时别的神也还是存在的，只是不应该去拜了。而摩西奉命传递的后者，却意味着，上帝是主，上帝是神，但上帝并不是主神，就是说并非希腊诸神里宙斯那种主神。除祂以外，并无别神，也没有准神、次神、半神。只有祂一位是神。

这一点，对已经习惯了埃及式群神乱舞的以色列人来说，挑战是很大的。后来的事实证明，至少在被掳之前，他们从未真正转变为完全一神论。

相对而言，如果“是否有神”从来不是以色列人和全世界绝大多数人的问题，那至少的确是我们这个国度和民族的问题。这就是我们的埃及铁炉带给我们的巨大烙印，显明我们必然要有不一样的信仰进路。

多神论与一神论

多神论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就是简单地相信有很多神，万物有灵论，见到什么都要拜拜。这是巫术时代的特色，简单来说就是比较low。未开化民族的精灵崇拜，开化过度民族的民间信仰，皆属此类。

大多数的多神论很快就变成了“单一主神论”，就是说，他们信仰一个主神而不否认其他神的存在，埃及、迦南、希腊、罗马、北欧、印度……都是如此。这也是站在老年摩西面前的以色列人曾经的信仰。他们中的很多人，或许只是把曾经相信的阿蒙或拉或阿蒙拉，替换成了耶和华。

完全一神论，就是“相信只有一位神”。从今天的现实来说，“完全一神论”基本就可以等同于“亚伯拉罕诸教” ，也就是基督教、犹太教、天主教、东正教、伊斯兰教。

圣经对“完全一神论”的表述是多次多方出现的，无可争议。列王记上第8章60节，所罗门说：惟独耶和华是上帝，并无别神。诗篇86篇10节，大卫向上帝唱歌说：惟独你是上帝。列王记下第19章19节，希西家祷告：惟独你耶和华是上帝！罗马书第3章30节，保罗坚称：上帝既是一位。雅各在雅各书第2章19节说：你信上帝只有一位，你信的不错。

但其实，亚伯拉罕诸教所信的，也并非同一位上帝。他们的共同点只是：

• 只有一位上帝

• 这位上帝是亚伯拉罕的上帝

但他们对上帝本质、属性、作为等方面的看法，差异极大。

犹太教否定圣经所启示的三位一体的上帝。实际上，他们否认三位一体的每一个位格，他们拒绝承认耶稣是主，以及道成肉身，他们否认圣灵是上帝的位格。因为拒绝耶稣和圣灵，他们就同时否认了差派他们的圣父上帝。因此，表面上我们敬拜的是同一位上帝，但实际上犹太人所信的上帝恐怕和伊斯兰的真主倒更为接近一些，因为穆教同样否认耶稣基督的神性、救赎、道成肉身，也就是否认三位一体。

而真正在上帝论上可以说完全一致的，是基督教和天主教，具体表现为他们都认同四大信经。东正教显然对《尼西亚信经》里的“和子说”不认同。

四大信经里最为人知的自然是《使徒信经》。值得注意的是，它提出的上帝论，和今天经文里摩西提出的上帝论非常像。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单就上帝论而言，最值得注意的，是《使徒信经》并没有使用我们所熟知的，圣经最常用的上帝的名：雅威（希伯来文：YHWH，即：我是自有永有的），而是使用当时文化和语言中最常见的“上帝（不是雅威）”来指代我们所信的上帝，这就向世人指出：只有基督教的上帝是唯一应该被称为“上帝”的。

就是说，《使徒信经》并没有发明或翻译一个特殊的词来表示我们的上帝，而是简单地对罗马帝国统治范围内的人说，我们的神才是真神，你们的神是不存在的。所以《使徒信经》里“我信上帝”这第一句话，就是在呼召刚刚归信的基督徒放弃他们过去敬拜的假神，承认和信靠圣经中描述的上帝为真神，除祂以外，再无别神。

这样的精神就意味着：基督教信仰的确在冒犯所有类型的偶像崇拜，基督所传的福音拒绝和偶像崇拜的体系和平共处。如果你们的文化里称呼最高的统治者是“神”，福音就要告诉你，我们的主才是“神”。如果你们的文化里称呼最高的统治者是王，是“奥古斯都”，福音就要告诉你，我们的主才是王，是奥古斯都。如果你们的文化里最高的权柄与价值是你所谓的国，所谓的法，福音就要告诉你，我们的主，祂的国才是真正应该先去追求的国，祂的法才是真正全备、美善、公义的法。

所以，信仰真神，一定就会冒犯一切假神偶像。所以当年不拜偶像的以色列民被亚述巴比伦的偶像崇拜者恨恶，当年不拜恺撒的基督徒被崇拜恺撒的罗马人恨恶，如今不拜血肉之体、无神之国的圣徒同样被眼中有肉心里无神的愚顽人恨恶，甚至被主动投靠偶像的大淫妇骂为“害群之马”，殊不知牠和牠一党早已成了害马之“群”、害羊之“群”，就是经上那曾被耶稣赶出去名为“群”的污鬼。牠们跪偶像跪到兴起，因此恨恶一切因着不跪哈曼而显出牠们之无耻的末底改，牠们吃猪食吃得不亦乐乎，因此恨恶一切不愿意让自己的灵魂吃猪食的圣徒。故此，牠们将来的结局，势必如当年一样，就是被主斥责，离了人身，然后附在格拉森的猪群身上，和猪一起癫狂奔走，最后坠入悬崖下的海中。

从EL到YO

摩西想要新以色列人明白的，就是外邦人所称的神都不是神，是不存在的，只有我们的神是神。

在摩西撰写并宣讲五经之前，以色列人只是大体知道上帝，并且多数时候以“以罗欣”（创造神）来称呼祂。而“耶和华（雅巍，立约神，救赎神）”这个名，只被少数人知道，这就是创4:26的意思（塞特也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叫以挪士。那时候，人才求告耶和华的名。）

事实上摩西之前，以色列人的名字中很少有 YAH“亚”或 YO“约”的词根（两者皆是 YHWH“耶和华”的简称），这就证明，大多数以色列人并不知道上帝的名，尤其是那个特殊的名（摩西母亲的名字“约基别”，可能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例外）。而摩西之后的一代，虽然el、“伊勒”、（即创造者、以罗欣、“神”）虽然还是继续被多数人使用，但与“耶和华”有关的名字渐渐多了起来。嫩的儿子何西阿就是一个例子，摩西故意将他改名为约书亚，使他的名字包含新名“耶和华”（民十三16）。自此以后，这类名字在旧约中越来越普遍，证明“耶和华”这个名渐渐被百姓熟知。

所以，在今天的经文里，摩西交替使用神的两个名字，el和yo（和合本中就是神（上帝）和耶和华），就已经说明，“敬拜一神论”到“完全一神论”之间的转变正在进行。

实际上，对“耶和华”这个特殊神名较好的翻译，是多数译本所使用的“主”，就是希伯来文的Adonai，希腊文的Kyrios，英文的Lord。这是对“自有永有者”的意译，表达祂“救赎者”、“立约者”的特别属性。

同时正是在“主”这个意义上，新约福音书反复论证的一点就是，旧约里称为“主”的那一位，就是新约里来到我们当中的耶稣基督。比如马可福音这两节： 

可 1:3在旷野有人声喊着说：‘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

可 1:4照这话，约翰来了，在旷野施洗，传悔改的洗礼，使罪得赦。

就明说，预备耶稣道路的约翰，是在预备“主”的道——换言之，耶稣就是预言中的那位主、那位神。

真神应该是什么样子

上帝是创造天地的上帝，这对直接领受荆棘火焰之启示的摩西来说很真实，但对摩西五经的受众来说未必。上帝是三代列祖的上帝，这对熟悉传统的摩西、亚伦、长老们或许很真实，但对会众未必。上帝是降十灾、出埃及、过红海、行神迹、赐十诫的上帝，这对大家特别是五六十岁以上的人来说很真实，可是对新一代人来说，可能仍然未必真实，虽然他们从未否认世上有神。

他们不否认有神，但他们的问题一直是，真的只有耶和华这一位神吗？甚至于：耶和华我们的神，真的比别的神更特别、更厉害吗？

所以摩西在33节到38节，是试着从多个方面来证明，我们的神就是最伟大的神，并且更是唯一真实存在的神。

33节他提到“自神造人在世以来……”，这里提说的就是神“以罗欣”的那个方面，创造者。创造，这是一件超越的，不可重复的事情，所以这里在表达，上帝是“超越”的。当然后边提到的许多神迹、奇事，同样也可以证明上帝的超越性，但仍然不如提到祂的“创造”这么有力和无可争议。

然后摩西又提到神的“圣洁”，就是说祂是公义的，祂恨恶罪。那许多的神迹、奇事、争战，目的固然主要是要救赎祂的百姓，但也同样表达了祂对埃及之罪和罪人的恨恶和审判。尤其，34还提到一个词“试验”，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检验、测验，甚至有神学家认为应该翻译成“折磨”，因为它指的是神出于爱和圣洁的缘故，特意要把人放在一个困难的环境里，检验他的信心。神是善的，至善的，用中国人的话说，上善若水，某种意义上上帝的确宽容、慈爱、怜悯，柔情似水，但上善若水绝不代表祂会放水，用路易斯的话说，神是至善的，这对所有罪人都是一个威胁，这意味着祂不会放过你。祂的“圣洁”，使祂对待自己的百姓甚至加倍严厉，这几乎不用过多阐述，因为圣经中实在有太多证据都在显明，圣洁的上帝赐下圣洁的律法，要让属祂的百姓从里到外都要全然圣洁。

然而我们的上帝最与别“神”不同的，是祂的位格性，或者说“同在”。

位格性，简单说，就是上帝是有人格的，是有性情、有脾气的。祂是性情中神。祂有喜怒哀乐，祂关注祂创造的人，祂爱人，祂给所有人普遍恩典，更给选民特殊恩典，与他们立约，与他们同在，与他们互动。

任何民族，无论是在摩西时代，还是摩西之前之后的时代，都未曾有过对“神”如此的表述，他们的“神”从未如此行事。希腊诸神如果来人间，都是出于欲火攻心又想掳掠俊男美女，或者因着嫉妒纷争而无事生非。

超越，圣洁，同在，这是我们的神、我们的主，最鲜明的三个特色。其他所有的“神”，至少缺一个，有的缺两个，多数缺三个。希腊的神荒淫好杀不圣洁，清真的神没有位格不同在，人民的神既不圣洁也不同在，而且还无能。

当然，要想准确全面地表述上帝的属性，还是让我引用《西敏信条》的相关论述吧：

你知不知道

一开始我已经说，今日我们的信仰起点，比三千年前旷野里的那群以色列人要低得多。至少他们知道有神，不会在刚听到“起初，神创造天地”时就跳起来喊“谁说的啊凭什么啊你不要乱讲啊你不要这么偏激啊你不要搞政治啊唯物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这就是狼奶入心，狼疮入脑的症状。

然而即便那时的以色列人，面临的危机也是很大的。生来唯物的我们，或许觉得经历了那么多“眼见为实”的神迹奇事总应该信了，可新以色列人的问题却是，无图无真相啊，那都是老摩西你们说的，我们又没见过。甚至这么说的久了，真见过的50多岁那一批也开始怀疑自己了。所以罪人的特性真就像唐牧师说的：上帝无所不知，罪人无所不忘。

所以摩西宣讲申命记的重点之一，就在于，要把全民族曾一起经历，却当然只能是一次性发生的“出埃及”这一历史性救赎事件，活化在每个人的心里，好让神不再只是列祖的神、摩西的神，而是成为他的神、你的神、我的神。

摩西在35和39节里两次用了同一个词形容他希望百姓达到的状态： 

申 4:35

这是显给你看，要使你知道惟有耶和华他是　神，除他以外，再无别神。

申 4:39

所以今日你要知道，也要记在心上，天上地下惟有耶和华他是　神，除他以外，再无别神。

就是这个“知道”。这个词和圣经其他经文里一个貌似不相干的词，其实居然是同一个词： 

创 4:1

有一日，那人和他妻子夏娃同房，夏娃就怀孕，生了该隐，便说：“耶和华使我得了一个男子。” 

就是这个“同房”。原来希伯来文意义上的“知道”，绝不是那么轻描淡写，浮皮潦草，而是水乳交融，刻骨铭心。这种对神的“知道”，在人间惟有圣约中的男欢女爱才可能比拟。所以试想，你和神的关系，真能达到你和你配偶之间那种身心灵全方位成为一体（如果有）的状态吗？

惟有这样的“知道”，才是真的知道，真的铭刻，才能真的记在心里，刻在心上。那么要“知道”什么？就是要知“道”，这“道”的开端和起点就是：天上地下惟有耶和华他是　神，除他以外，再无别神。

真“知道”神的人，接受摩西将要宣讲的律法才真的有意义。

“知道”神，“知道”主，绝不简单，但又绝不神秘。实际上祂的属性，刚才引用的《西敏信条》第二章头三节说的已经足够全面。然而这当然不是说你熟读甚至背下来这几段关于上帝的话你就是真知道上帝，那简直就像一个从未接触过女人的男子却说他很了解女人一样荒谬，即便他真的熟读过很多关于女人的书。这像极了那位熟读一切武功秘籍自己却一点儿武功没有的王语嫣。

希伯来文“知道”和“同房”是一个词，就是在告诉我们，头脑的知道与全身心的知道，决然不同。

然而“知道”上帝又绝对不是某种神秘事件。祂主动选择与人同在，差遣祂的儿子拯救人类，发出祂的圣灵感动人心，正是要人能够知道祂。接着上一段的比喻，这就像：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女人，认真地爱她，保护她，很快他就会真的“知道”她，并且借着知道一个女人，了解所有的女人。即便他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不会写，他仍然比那些属灵王语嫣更谈得上“知道”女人。

同样，“知道”上帝也是如此，那些真心相信、全力跟从、坚忍到底的圣徒，他们真的“知道”上帝，他们中有表达恩赐的会正确、丰富、细致地表达出这种“知道”的方方面面，但说不出什么却真“知道”的其实大有人在，就像说的头头是道其实真不“知道”的大有人在一样。

当然，这里丝毫没有暗示我们应该反智的意思。因为若没有真知识，自以为的知道终究会幻灭。比如哪怕仅仅今天提到的超越、圣洁、同在这三个属性，我们就能说自己真知道了吗？实际上，我们总是会偏，不是左，就是右。过于强调超越，你架空祂。过于强调临在，你轻蔑祂。孔子说小人难养，因为远则怨，近则不逊。其实这话恰是上帝应该对罪人说的：这些罪人，远则怨，近则不逊。不管你不理你，你抱怨；管你理你，你放肆。这多像恋爱中失常一方的日常操作，又多像罪人们乖谬一生的如实写照。

总结与应用

不拜偶像，最多叫做没病（当然没有人真的没病），只有开始敬拜真神，才算得上是健康甚至强壮。

所以摩西关注的问题，也是我们应该关注的真正的问题，那就是：

一次性的救赎历史事件，如何借着天父预旨、基督代赎、圣灵感动，多次地在信徒个人的生命中重复？你的出埃及记是什么？神曾给你行了哪些神迹奇事？神曾经怎样对你说话？说了什么？神曾经怎么管教你，效果如何？你知道神了吗？然后你忘了吗？

公共性、历史性的出埃及记，必须透过耶稣基督，成为你个人性、当下性的归正之旅，这向你提出的挑战就是：你能否在福音里识别并描述你自己的埃及、苦情、呼求、十灾、红海、旷野、西奈、金牛、申命、迦南？以色列人信心的曲线图，你是否能给自己也画一幅？

你必须能够。否则，你就还不“知道”真神，或者说，这位真神还与你无关。这也是你每逢试探必跌倒，一有搅扰就崩盘的最主要原因。

愿你被扎心，被震动。甚至如果你因着我指出来你“其实不认识神”而被激怒，都远比你无动于衷要好得多。你或冷或热，都比你变成铁锅炖自己的温水好得多。你因祂的话要死要活，都比你听到祂的话就睡了要好得多。

如果你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你不知道神，神也不知道你，那你还忙碌些什么呢？为什么不赶快放下一切，赶快变卖你所有，赶快来寻求神、知道神、跟随神呢？你确定你能活到明年吗？若那神圣的救赎历史，没能变成你个人的蒙恩历程，你为何还要在此听着别人的故事，浪费自己的生命呢？

愿摩西的话，透过基督，借着圣灵，扎醒我们。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埃及何在，自己的金牛何在。好让我们从沉睡中醒来，从死里复活，从此恨恶自己，“知道”真神，别再浑浑噩噩，活个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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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 | 申命记系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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