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还上着班,Panda的老父亲突然来了,情绪失控地说,他们这把老骨头照顾不动Panda了。
赶紧请假回家,一路上像是在障碍赛跑,到家时已大半夜了。Panda躺在床上,眼神巴巴的望着我,我的心有刀片绞着,痛醒了。
一直以为这么多年的煎熬,心里早就起了厚厚的老茧,甚至有时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有爱的能力?结果梦里这一疼,才知道对Panda还有深情在。
坐在床上把梦境又回放了一遍,觉得诧异。我怎么会做这么一个梦呢?
连日的雨把湿气困在体内,Panda甚感胸口上的巨石又重了些,我则皮肤瘙痒过敏。趁着雨停的间隙出去买药,遇见阿兰,手撑着腰一瘸一拐的,说照顾中风多年的老公,不小心把腰给伤了,家里又没别人可以帮忙,真是愁烦。
我回家拿了个热水袋给她送过去,夜里就梦见Panda没了人照顾。
但凡家里有个终身不能康复的病人,家属经年累月就变成了山地马拉松运动员,且看不到这场马拉松的终点,日子久了,心里的疲惫和绝望总挥之不去。家属们遇见的时候,就会各自摸一摸这心上的茧疤,倒一倒心里的苦水,说一说遥不可及的心愿。散去的时候,都会互相搂搂肩膀,或者握下手臂,各自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的重量就轻减了些。
我们这老弱病残的一家四口,旁人看着沉重难过,我们自己反倒习惯了,各自消减这沉重。我是焦虑体质,稀释焦虑的办法就是生活规律,有事可做。每天画着画的时候,脑子就放空了,祷告的时候,心里的重担就交托了。Panda是自嗨体质,成天床上困着乐呵呵的。婆婆喜欢广场舞和煲剧,公公上半天电脑前坐着,下半天公园里走着。日子并不是别人想象的愁云惨雾。
身体不健康不代表活得不健康。两个人每天一起祈祷的时候,就会想起成千上万和我们一样的家庭,照顾者和被照顾者,想起一句:“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前两日小怡的妈妈打来电话,说小怡因为肺部感染住院两个月了,切开了气管插了胃管,每天靠吸痰维持生命,医院里建议他们转院或出院回家。小怡父母七十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放弃吧,看着女儿还那么精神还想活,就不忍心。不放弃吧,现在来场大风都能把白发母亲吹走。
小怡和Panda患同样的病,只是比Panda发病更早进展也更快,现在连呼吸都离不开插管呼吸了。
手机开着免提,Panda听完翻出他在知乎上的一个回答给我看,告诉我,若有一天他成了小怡现在这状况,请放弃吧!
能长年累月坚持的家属,都不是狠角色。而长年累月的被照顾者内心的愧疚,也像怪兽一样吞噬着他们,在这份共生关系里,想要活得轻松,爱得通透,并非易事。
既是家属又是病人的我,能做的,就是直面现实,在两难之中,尽其所能地付出爱也留份爱给自己,这不是自私,而是对自己的负责。看到太多的家属活得憋屈郁闷爱恨交织,就觉得眼前摆着面镜子,时时提醒我: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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