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文明的起源只是对于文明的诞生以及我们所列举的26个代表性的文明加以解释——包括五个停滞文明,但排除已经流产的文明。现在我们可以看到26个文明中,至少16个文明已经死亡,10个幸存者指的是我们自己的西方社会,近东的东正教主体社会及其分支俄罗斯社会,伊斯兰教社会,印度社会,以中国为主体的远东社会及其分支日本社会以及三个停滞文明——波利尼西亚文明、爱斯基摩文明、游牧民族文明等。如果我们进一步考察这十个幸存者,就会看到波利尼西亚社会和游牧民族社会现在正处于最后的苦苦挣扎阶段,其他八个文明社会中有七个在不同程度上处于第八个文明,也就是我们自己的西方文明的消灭和同化的威胁之下。此外,七个文明中至少有六个文明(不包括爱斯基摩文明,它在幼年时期就已经停滞了)呈现出衰落和解体的迹象。P245
匝评:既然如此,为何不深入论证西方文明之所以强势的原因,却非得冒充客观,将五大文明体等量齐观?
22.如果我们承认统一国家出现这一现象是文明衰落的标志,那么我们就可以说,现存的六个非西方文明被西方文明从外部摧毁以前,内部就已经衰落了。P246
匝评:统一国家出现是文明衰落的标志,这一点一直缺乏强有力的论证。
23.我们已经看到,事实上,在任何社会历史中,一旦少数创造性群体堕化成统治者,试图依靠武力维持已经变质的统治地位的话,那么统治者这种特征上的变化在另一方面就会激起无产者的叛离,他们不再钦佩也不会再模仿统治者,并且会起来反抗的。我们同样看到当这个最下层阶级维护自己的权力时,从一开始就分为了两个不同的部分:一个是忍受屈从又稍加抗争的内部无产者,另一部分是境外用暴力极力反抗被吞并的外部无产者。
从这方面看,文明衰落的本质可以概括为三点:少数创造性群体丧失了创造能力,大多数人不再进行相应的模仿,随后整个社会出现分裂。P247
匝评:简单讲,就是老百姓不再跟暴君玩了。
24.斯宾格勒的方法就是设立一个比喻,然后从中引出论断。他好像是以观察到的现象作为基础,宣称每一个文明都像人类一样,要依次经过同样的连续时段,但是他的雄才大论在任何方面都缺乏根据,因为我们已经注意到社会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生命有机体。从主观方面看,社会是一个能够被认知的历史研究领域。从客观方面看,它是众多人类个体各自活动的共同场所,人类本身是生命有机体,但是它不能把他的影子组合成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人,然后赋予这个抽象的躯体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P249
匝评:汤因比这是机械地理解有机体的概念了,说社会是一个有机体只是一个比喻。因为社会可以充满活力,也可能死气沉沉,就像人一样,所以社会的确是有机体。
25.人类历史中循环论的出现是天文学上重大发现的自然结果,似乎出现在大约公元前8世纪和前6世纪中间某个时候的巴比伦社会,当时人们发现在天体运动中的周期循环现象不只是三个相似的显而易见的循环现象——昼夜的更迭、月亮的圆缺和太阳的一年四季的变换;还有包括所有行星以及地球、月亮、太阳在内的更大范围的天体运动,由这个和谐的天体乐队演奏的“天体音乐”响彻在整个循环过程中。在这样一个更大的循环中,太阳在一年四季中的变换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因此人们推断,既然受太阳的周期循环支配的植物有一年四季的生死循环周期,那么处于宇宙循环之中的万物都必然出现一个生死循环的现象。
……除去天体的直接影响,理性是不是也促使我们相信人类历史的循环运动呢?在这部书中,难道我们不是在鼓励这样的一种假说吗?我们阐释过的阴和阳、挑战和应战、归隐和复出、亲体和子体的运动等,又如何解释呢?它们不是“历史重复自身”这种陈词滥调的各种变体吗?诚然,在编织人类历史之网的所有这些力量的运动中,显而易见有一种重复的现象。然而,在永久的时间织机上来回穿行的梭子为生命描绘了一幅图案,显然这幅图案是经过精心设计,不断发展变化的图案,不是同一种样式的永无休止的重复。这一点,我们已经屡见不鲜了。车轮比喻本身就说明循环中同时伴随着进步。应该承认,车轮对于车轴来说是不断重复的,但是车轮制造出来并且与车轴搭配是为了能够使车辆运动,车轮不过是车辆的一个组成部分,事实上,车辆是车轮存在的目的,它通过车轮围绕车轴不停地转动才能移动,但是车轮并不能推动车辆本身像旋转木马一样作圆周运动。
……因此,尽管我们在对于文明进程的分析中发现了周期性的重复运动,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过程本身是同样具有循环性的。相反,如果我们能够从这些次要的周期性运动中得出任何合理的推论,毋宁说我们可以推断这些次要的周期性运动体现出来的主要的运动不是一种重复而是进步。人类不是永远把自己绑在车轮上的伊克西翁,也不是西绪弗斯,不停地把石头向山顶上滚动,然后绝望地看着它再次滚落下来。P252-P255
匝评:历史循环论在人类大多数文化传统中都出现过,唯有基督信仰改变了西方人的历史观。因为在基督徒看来,时空是有始有终的,而且是有目的的。循环论产生于人对有限经验的认识。
26.我们可以见到的通过同化走向毁灭之路的实例就是东正教社会的主体并入我们自己的西方社会躯体之中,同时我们可以看到其他所有现存的文明正在沿着同样的道路走向毁灭。东正教俄罗斯分支、伊斯兰社会、印度社会以及远东社会的两个分支的趋势现在就是这样;现存的三个停滞的社会——爱斯基摩社会、游牧民族、波利尼西亚社会同样如此。只要西方文明的社会辐射力没有直接地摧毁它们,它们就会一直处于被同化的过程中。P267
27.在政治领域,这些行将死亡的文明的子孙们正在通过各种途径力图成为西方大家庭的一员,然而在文化领域,却没有出现相应的统一趋势。在东正教的主体社会里,奥斯曼帝国从前的“人类畜群”——希腊人、塞尔维亚人、罗马人、保加利亚人——敞开双臂热情欢迎西方文化、政治和经济的到来;现在幸存的他们以前的主人和统治者——土耳其人也紧随其后。但是有些情况似乎是个例外。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中国人甚至日本人在接受西方化的时候,只是接受我们西方的文化,而有意识地保留了他们自己的精神和道德。至于俄罗斯人,他们对于来自西方挑战进行应战的模棱两可的特征,我们已经在前面的章节里考察过了。(参见第237—238页)如此看来,目前世界在西方的框架下将会完成经济、政治和文化统一的趋势也许既不会走得太远,也不会像乍看起来那样取得最终的成功。P268
28.成长是创造性个体和少数创造性群体的工作。除非他们能够设法让同类跟着他们一道前进,否则他们是不能继续向前迈步的。那些无创造性的人类总是绝大多数,他们不可能一起被改变,瞬间就达到他们的领导者那样的道德和灵魂境界。在实践上这是无法完成的,因为只有通过与圣人的交流才能被唤醒的愚钝灵魂所具有的内在的精神魅力是非常罕见的,就像圣人出世一样是一种奇迹。领导者的任务就是让他的同类成为他的追随者,而绝大多数人要想在行动中超越自己,所能使用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发挥他们原始的、普遍具有的模仿能力。这种模仿是一种社会训练。愚钝的耳朵是听不见俄耳甫斯的里拉演奏的天堂里的音乐的,却听得懂操练军官含糊不清的命令。P278
29.在任何整体中,局部之间和谐的丧失都会使整体相应地付出丧失自决能力的代价。自决能力的丧失是文明衰落最终的衡量标准,这种结论应该不会使我们感到惊奇,因为在这本书稍前的章节里,我们看到了相反的结论,自决能力的进步是衡量文明成长的标准。P280
匝评:既然认为文明应该有自决能力,文明可以生老病死,不就已经证明社会是个有机体了吗?可以用这些词描述无机体吗?可见作者不经意间走到了自己的逻辑的反面。
30.革命可以被定义为一种延缓的模仿行为,相应地它的暴力程度也有所增强。革命在本质上就是模仿行为的组成部分,因为每一种革命都是参照其他地方已经发生的某种事情的,当革命被置于历史背景之中时,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如果没有从前的外部力量刺激的话,它是永远不可能自行爆发的。明显的例子是1789年爆发的法国大革命,它受到的刺激部分来自于不久之前英属美洲发生的事件——法国的旧政权也曾自杀性地参与其事——部分来自英国一百多年取得的巨大成就,从孟德斯鸠以后的两代哲学家都曾在法国宣扬和赞美过它。
延缓也是革命的本质,它同时也说明暴力是革命最显著的特征。革命之所以是一种暴力是因为它是强大的新社会力量对于暂时阻碍和破坏新的生命现象出现的顽固旧机构的迟来的胜利。阻碍的时间越长,受到阻碍的力量的压力就越大,压力越大,被禁锢的力量最终爆发的时候,暴力程度就越强。P282
匝评:反对任何革命也是一种迷信,革命不是是否应该反对的问题,在某种情况下,它是无法避免的。渐进改良当然好,问题在于如果没有改良的空间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