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22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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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万工|流浪地球,除了结局,都很大刘

【作者按】望系列是小万工的时评杂文系列,本文是第二十一篇。

小万工|流浪地球,除了结局,都很大刘

题图:流浪地球 海报 来自网络

大年初一的约会就这样(yu-kuai-de)献给大刘了。

据说影评为了给大家省时间应该先说结论,所以开头就总结:

故事画面俱佳,全程无尿点。

如果说五星满分,我会给四星半,扣掉的半星完全是因为吴京同学在战狼留给我的伤害至今尚未抹平(话说那还是我上次踏进电影院),以至于看到他的画面就想快进,幸好这部片他戏份不多。

好吧,知道我也属于跟风去看过战狼的乌合之众后,大家大致能明白我这篇影评特别业余的角度和分量。

为保证观影体验,本篇不剧透,尽量不聊电影本身的情节,我主要想聊聊我眼中的大刘。

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跟理老师讨论

如果按照大刘科幻小说的写法,电影的结局会是怎样?

肯定不是商业片这种温情脉脉充满希望的结局。

我认为(只是我认为,兴许大刘不这么认为)应该是:地球和空间站点火全都失败,地球无可挽回地撞向木星,人类文明就此结束。或者是,空间站点火成功,但木星爆发的强大威力,直接把地球爆成死球,人类文明就此结束(最多飞了个小飞船出去留星星火种)。

为什么?

因为从《三体》开始,我几乎泛读过大刘所有的科幻作品,说实话大刘最让我着迷的一点是他的克制:

在他的小说里,根本没有“人定胜天”这四个字。

如果说作者就是小说世界的上帝,那么大刘的小说里异常克制地做到了没有上帝(无神),只有旁观。

在这个基本世界观的设定下,人类不过是黑暗森林的茫茫宇宙中,完全绝望的碳基生命。

比如大刘最著名的作品《三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地球文明灭亡的景象。

先复习下《三体》的基本情节:宇宙是一个黑暗森林,难以交流充满猜疑,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谁暴露就会遭到毁灭,所以要藏好自己,同时为了生存,一旦发现其他文明必须无情地屠杀灭绝。

地球人在和三体文明交锋中,无奈自杀似地暴露自己和三体文明的坐标之后,采用了各种预备方法来抵抗类似三体文明被灭亡时所遭到的正面袭击,其中就有类似于《流浪地球》中的地下城,还有位于太空中的卫星城等等。

就在人类最自以为是,觉得可以高枕无忧时。

宇宙深处,某个高级文明中一位籍籍无名的底层歌者发现了地球暴露的坐标。

扫了一眼这个低级碳基文明历经数百年所做的精密防卫动作后,歌者轻描淡写地向自己的小领导讨要了一张二向箔,朝太阳系扔了出去。

二向箔所到之处,三维世界向二维世界坍缩,太阳系几乎在瞬间变成了一张毫无生命气息的死亡之纸。

大刘用恢弘的笔调描述这次太阳系的坍缩过程,仿佛梵高星空画作一般极致绚烂地华彩。

画外音又提醒你:这毁灭瞬间的壮丽与华彩不过是在渺小人类眼中,对于宇宙而言,这是最最微不足道,时时会发生的幻灭而已。

在大刘的设定里,地球人渺小到根本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谈人定胜天。

私以为,这种诚实的冷静与克制本身就比温情脉脉的“努力就有希望”要高级许多。

前段时间有人攻击大刘,说对比西方著名的科幻作家,他小说中的价值观设定太过黑暗,令人绝望。

我却觉得:作为小说家,大刘非常出色,他真实地推演出一个没有神,没有道德,没有超越性的救赎,科学和技术至上的人类社会最终会走向的结局。更为难得的是,大刘没有虚假地基于人本主义创造或者生拉硬拽出一个希望来,这克制和绝望是大刘的荣耀。

相比之下,电影《流浪地球》并没有那么高级,毕竟它只是取了大刘在小说《流浪地球》中的世界背景设定,而故事框架却完全是一个好莱坞式的末日脚本。

我挺理解为了迎合观众口味的这种改编,毕竟大年初一,而且在中国上映,如果整个丧到底的结局,票房必然惨淡。

何况好莱坞式的故事情节的确取悦作为碳基生物的人类——我看得挺嗨的。

但是我仍然建议大家回去刷刷小说版的《流浪地球》,文字远比电影要恢弘精彩。

在小说版最后,当地球开始流浪,环境急剧恶化,人类爆发叛乱。

叛乱者认为:联合政府完全是基于建立独裁的需要,这才人为制造太阳系即将覆灭的谎言,错误启动了“流浪地球计划”,将地球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于是他们将该计划始作俑者的五千人抓了起来,用如同石头一样的坚冰砸掉他们的一切防护,将他们彻底暴露在零下八十多度的地表,活活冻死。

严寒如尖刀刺入身体,五千人的血液站立着凝固,生命在冰封中彻底流逝。

反动派欢呼胜利,高唱《我的太阳》,预言人类永存之时,太阳毁灭性的氦闪爆发了——这正是刚刚被处死的五千人所预言的太阳系末日……

多么黑色又多么现实的反转——所谓人类,不过就是那群高傲自大、欢呼着用石头把先知打死、又一步一步无可救药滑向深渊的碳基生命群。

这才是大刘式的结局,绝望不?

既然如此绝望,我为什么仍然推荐大刘?

在看这部影片的时候,我坐在自己家乡五线小县城的杂牌4D影院里。

立体眼镜背后的屏幕中呈现3D效果,座椅会随着画面旋转震动,影厅灯光根据情节明灭,爆破时热风扑面而来——说实话,这一切和我在一线城市顶尖联锁影院的观影体验并无两样。

作为一只四线小网红,我的官方人设是一个从小县城考学到一线城市又回归省城的“成功人士”。

所以很多人会问,一线城市和二线城市有什么区别,适应吗?

我想说,没有根本区别。

在城市建设层面,确实有客观差距,但是随着改革开放40年,城市化进程的推进,普通人基于温饱层面的物质生活差距越来越小。今年春节,我随父母去逛超市买年货,会发现除了生鲜类,五线小县城货架的丰富度已经和大城市相差无几。

而在人心这个层面,差距可以说更小,一线、二线、乃至三线四线和我所出生的五线小县城都差不多——人们一样地功利,享乐,仿佛永远不会死一般地对待人生。

就像影片中调侃的:“在很多年以前,人们不关心太阳,只关心一样叫做钱的东西。

大刘不太一样,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电厂青年,意料之外地,他能在脚踏实地努力奋斗成为高工之余,把目光抬起来仰望星空,正视自己所生存的奇妙宇宙,并且用想象力构筑推演那些基于无神论价值观的故事,这种关于宇宙终极目的追问的“抬头”本身就值得尊重。

作为一个基督徒,我挺尊敬真正的无神论者或者不可知论者,因为我受无神论的教育长大,又长久地在不可知论中挣扎。

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觉得坚定的无神论者或不可知论者,也许是一个人,仅仅依靠自己能活成的,最高贵的姿态。

事实上,我所遇到的大部分人,在说自己是无神论者或者不可知论者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些词的定义是什么,他的意思仅仅是:我没有时间关心这些事。

而大刘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所讲述的精彩故事,让一个只关心现世不关心彼岸的民族开始有片刻关于彼岸的思考,这就弥足珍贵。

继大刘之后,凭借《北京折叠》获得雨果奖的郝景芳曾经说过,在大刘之前,中国没有科幻作家这个词。

因为科幻只是小搓人,非常小众的业余爱好而已,不可能靠这个养活自己。

甚至大刘自己,也是三体爆红许久之后才辞掉体制内工作成为了一名全职作家,当然又很快成为了一名进入体制的全职作家。

郝景芳甚至说,中国这波科幻热不过是暂时的,她希望等冷下来,他们这一小撮人又能安安静静地做小众创作了。

毕竟从历史来看,西方仰望星空出了牛顿、开普勒、伽利略、爱因斯坦,而中国,同样自古以来一直有专门的体制内人员(钦天监)详细记录和观察宇宙,最后却只是得出了帝王后妃相生相克与星相明灭对应的玄学关系而已。

但我却不这么希望。

因为曾经有某个朋友在看完三体之后非常激动地给我发微信说:说真的,我读完三体后开始觉得有神存在了。

我当时粗暴回复:是不是读错了,这是两码事。

后来我才明白:当一个人开始从庸常的生活中跳脱出来,开启上帝视角仰望宇宙,思索终极意义,或许就是认识造物主的开端呢。

所以在此意义上,我期望中国的科幻越来越热,从而让仰望星空的这一小撮人越来越多,毕竟末日哪怕仅仅是从科学意义上来说,也距离我们也越来越近了。

前段时间读郝景芳关于人工智能的小说《人之彼岸》,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在人工智能统治时代)自由意志就是你能主动选择最小概率的路。

她让我想起马太福音中的这段著名的文字: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而观看我所处的时代和国度,这段话更加意味深长。

不说当下,也许未来的未来,人工智能就像影片中的MOSS一样,似乎如神一般全知全能全在,会主动为人类计算出所有路径的成功概率,甚至主动为人类选择最高概率的成功之路。

但人工智能永远会失算的是:仍然有一小撮人类基于自由意志选择最小概率的窄门,并不是由于影片中碳基生物非理性的情绪,而是基于他们超越性的看见。

所以我诚挚地五星推荐这部电影,并且希望中国有更多能养活自己的全职科幻作家。因为每一部能将人的眼光引向星空的小说和电影,都有可能促使我们主动选择少有人走的古旧窄路。

|全文完|


备注:本文对于《三体》和《流浪地球》中的情节都是凭记忆,也许不甚准确,欢迎大家去看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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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万工

基督徒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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