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坠深渊。
半夜里屡次被麻醒,痛醒,手掌心好像有团火烧云,烧灼得我胀痛难忍。
坐起来发现肩胛骨也是痛的。一阵狂甩手之后,左右手交叉着往背上涂活络油,按揉几下手又麻了,只好停下来,又甩手。
被折磨的睡眠,如同酷刑。以为是噩梦,却不是。醒来总要强打起精神,面对这新的一天。
这一年,因为双手一用力支撑就麻木,双腿几乎废掉,不敢多走十步。康复师教导的颈椎活动,每日也在坚持,颈托也成了身体的标配,也坚持着睡荞麦枕。医生叮嘱要注意的事,似乎也都做到了。可这颈椎丝毫不见好,反而是日渐加重。
毫无道理,可生活偏偏就是如此失控,毫无道理可讲。
又不能不使用双手,站起来要靠双手支撑,日常生活需要双手打理,就是简单的刷牙,洗脸,吃饭,现在也是动两下,停几下才能完成。
去年住院时,西医给出的意见就是忍到忍无可忍,就只能动手术。而认识的康复师却坚决地告诉我,千万不要动手术!
受了酷刑醒来的某个清晨,霎那间崩溃得不想活了,觉得我这半生都被病苦折磨的水里煮锅里炸,心惊肉跳的神经,巴不得一刀砍断它,一了百了解脱了。
真是受够了,这漫长的折磨。
看着餐桌上自己一周前勉强做的南瓜面包,竟毫无食欲。心里狠狠地说道,我要咬碎这最坚硬的痛苦,把它吞下去吃了!
这是几年来没有胃口的时候,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从小到大,我得到最多的赞许就是很能吃苦。可眼下一口也不想吃了。
若活着只是吃苦,还有什么意思呢?
餐桌前沉默着,脑子里忽然蹦出丢盔卸甲四个字来,如此形象,竟是我内心的样貌。
呆怔住了。耳边上响着凯旋进行曲,Panda总爱听进行曲,也常爱说你要做一个精兵!
我记得我总爱用匪夷所思的眼光扫射他一遍:我不是想当兵的女人哦!
结果这丢盔卸甲的逃兵形象实在让我自嘲地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想起一段圣经里的经文,也是他常常向我传授的轻功秘笈:
基督既在肉身受苦,你们也当将这样的心志作为兵器,因为在肉身受过苦的,就已经与罪断绝了。 (彼得前书4:1 和合本)
Panda 是一副在地如同在天的喜乐模样,365天被困在床上,安之如饴,让我佩服又叹服且自愧不如。两人的信仰境界,实在不在一个段位上!
有时怀疑上帝造他的材料,用的是钢筋混凝土,抗击打能力超强。他却说:“苦才是生活的常态,只是你不接受罢了。”
好吧,我接受。该吃饭吃饭,该看医生就去看医生。
现在每月出门一次,都是往医院里去。幸好是约了义工同行,不然还真搞不定骨科医院那么陡峭的斜坡。
挂了个主任专家号,还是老生常谈:颈椎钙化严重,开半个月的药,回去敷一敷,吃一吃,若还是不减轻,那要考虑动手术了。
回来用药三天,夜半的酷刑减轻了,双手似戴了一双无形的手套,手机握不了两分钟就得赶紧放下。麻木的感觉如此难忍,怎么甩也甩不掉了。
挥之不去的恐惧感开始袭来。很怕失去这双手,变得像Panda一样。我内心没那么强大,又充满了挣扎,如溺水的孩子,在河里扑腾,以为必沉入河底。闭目间,却见自己被一双手托起,听见一声低语:“别怕,我一直都在!”
万念之中,凝神一处,那个内在惊恐的小孩在一束暖光中安然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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