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一点疹子,在熊猫先生的右臀部,有点痒,又有点疼。
知道他自小皮肤也不好,很容易长癣,便第一时间拍了照,拿到社区医院找医生看,医生说是湿疹,涂点药膏就没事了。
过了两三天,发现星星点点的疹子,不断在扩散,红红的一大片,同时伴有皮损,赶紧又拍了照去社区医院,医生说有真菌感染,又换了两种药膏,让我混合着给他涂,说是压疮引起的,让勤给他翻身。
他的左胸装有除颤仪,左心室肿大,往左睡就会压迫心脏憋闷难受,这几年只有平躺和右侧卧的姿势,屁股下常年垫着防压疮坐垫,护理床有电动翻身的功能,只是他没有办法把右侧臀部给解放出来。
药膏涂上去却越来越严重,前胸后背也开始出现疹子,赶紧挂大医院的号,预约号排到12日了。人能等病不等,赶紧又找另外的医院,挂到一个主任号,擅长做激光美容的。心想毕竟是个博士,这点小病应该也能看吧!
给他上一次药,心就落在油锅里。趴在床上听讲道,忽听到一句:耶和华在你前面行,油锅总算降了些温下来,出门去对着黄昏的天空祈祷,夜色里回家,进门就跟熊猫先生说,你再上预约挂号网看看,或许北大医院有临时取消预约的号,又放出来呢?
没想到果真会有,立马抢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半的号。
考虑到要做检查,开始找能抬动他上检查床的帮助者,必须还得是身强力壮的男士,还要两位。长假里找人时间又紧,难度很大。教会的弟兄姊妹开始接连转发朋友圈,帮我们寻找帮助者。
夜里入睡前还真是找到了,躺在床上又想起那句,耶和华在我们前面行,心里就有了满满的感谢。
提前约了两辆无障碍车,他母亲把他从床上吊起,放在电动轮椅上坐好,我开另一辆电动轮椅领他出门,南国的秋天还在酷夏里,让他母亲把我的太阳帽戴在她圆圆的大脑袋上,免得这头两年没出动的熊猫晒得晕厥。
我是冲锋在前的速度,他是匍匐前行的速度,那颗老心脏承受不了丝毫的颠簸。车到了就等他慢吞吞地过来,回头一望,着急中又笑起来,一头憨熊带着女式太阳帽,秒变熊猫大婶,很是滑稽。婆婆素来动作麻利,陪儿子出门,只得老太婆般慢行。
这一幕会有很多重叠的记忆画面。多年前,我们就住在北大医院附近,长年累月要带他去看病,起初总是他父亲陪她,他母亲除了生孩子去过医院,就再没有进过医院,很害怕去医院。后来夜里常常急诊去医院,三人行就变成了四人行,我走在最前面,他跟在我后面,她父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最后面,全是预备住院的行头。现在又变成三人行,他父亲老得动作迟钝,已无法跟随儿子。
疫情期间,医院限制只允许一名陪护同进,以为我又要磨破嘴皮,结果两位志愿者已顺利的在皮肤科分诊处等。
这家医院很有人文精神,持残疾证不仅免去挂号费,还可以提前看诊。只是诊室太小,小得电动轮椅转不了弯,两位志愿者没办法把熊猫先生抬上检查的病床,医生只好让他们把病人架起来他弯腰探诊。做真菌感染检查也如是操作。幸亏找了两位人高马大的男士帮忙,不然真抬不动这头肥肥的熊猫先生,先天假性肥大型的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患者,体重都很坠手,那重量里没多少肌肉的含量全是脂肪。
拿到检查报告再回到医生那里去的,只有婆媳两人,医生说,病人能不能好全在于护理了,必须想办法给他受压的右臀部解压,现在是压疮二期,到三期你们只能去看外科动手术了。胸背上的湿疹是因为他大量出汗,没及时擦干所致。
等帮他看完诊才想起,我同时也约了运动医学科的号去看手,这些天手肘总是酸疼,想找医生介绍点适合的运动方法,强健肌肉的力量,结果医生笑着说,你现在的手需要的不是锻炼是休息,尽可能地让你的手少受累。
回程的车上仔细看自己的这双手臂,曾经支撑自己走过40年,手臂粗的像男人的线条,现在支撑着给熊猫先生胸背上药,几分钟都觉得酸疼,只好让他母亲负责他的上半身,我坐在轮椅上给他的臀部上药。
找保姆或是护工的事儿,再次提上议程。去年我动两次手术,打了许多家政公司的电话也没雇到,不是嫌我们家太窄,只有客厅的沙发床可睡,就是觉得家里人多,最后只好母亲千里之外飞来照顾我。
婆婆说她可以给儿子翻身,只是她不知道他儿子内心的负担有多重,因为不想太让父母受累,他已竭尽全力,尽量地不喊疼不说痒。想到约伯还能拿瓦片刮身止痒,他却挠痒痒的力气都没有,我一想就难受,他居然都忍过来了。
(熊猫先生的招牌笑容)
上了两天的药,熊猫先生胸背上的湿疹好些了,屁股上的压疮还是惨不忍睹,每次给他上完药就吃不下饭,脑子一天到晚都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想得头昏脑胀,闭上眼睡在床上还得跟自己的心对话:忧愁小姐,请别愁!把眉头松开!你只要记住,上帝在你前面行就好了!
夜深人静,我的枕边一直循环播放着一首赞美诗《阿爸父》,我听到我的心在说,亲爱的上帝,可不可以让我逃离一阵儿,像只小白兔那样逃到一个树洞里,美美的睡个长长的大觉,醒来就能看到星辰大海?
如果不想把眼前的难处无限放大,真需要站在开阔之处,极目远眺,那难处就变成目之所及的一个小小的黑点。
盼望上帝赐给我不被环境困住的心态和能力。
苹果手机用户赞赏专用通道——谢谢你的鼓励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