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5 10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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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北漂朋友:Y同学——《我在北京的那些年》系列十三

 

宿舍的门大开着,我光着膀子,正在酣梦中沉睡。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对门的哥们小余说:门口有两个女孩找你们!

 

大中午,哪来的女孩子

 

我们睡眼惺忪,狼狈地从床上爬起来。我和室友来自一个学校,是本科同学。

 

门口的过道里,站着两个陌生女孩,微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其中一个就是Y同学,另一个是留着长发,笑意盈盈的唐。

 

那是19949月初,正是北京一年最美的季节。

 

秋天的北京,天空蓝的令人心醉。大学新生陆续入学报到,校园里姹紫嫣红,生机盎然。各地远道而来的学生家长提着大包小包,紧张地跑前跑后。

 

下午灿烂的阳光里,走在高高的白杨树下斑驳流动的树影里,我带着Y同学和唐,欣赏着北京秋日迷人的风景,一路谈笑风生。

 

Y同学想考人大宗教学的研究生。她一个人来京太孤单,顺便就喊上原本打算报考本校研究生的唐做伴。唐后来说,到了北京才知道什么是秋高气爽,她决定改变主意,改报人民大学中文系的研究生。

 

她们找我,是想让我帮忙找个临时住处。1994年,学校的招待所标间一天收费120元,对学生来说,价格太贵了。

 

Y同学和唐在天府之国一个历史悠久的老牌重点大学读书。我一个本科女同学,原本和我们一起报考人大的研究生,后来因故调剂到了Y同学和唐所在的大学,刚好和她们熟稔,于是推荐她们到北京找我们。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Y同学。她脸圆圆的,留着齐耳短发。和她双目相视,她真诚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俏皮和狡黠。她的牛仔裤洗得有点发白,上衣的衬衫在腰间自然地挽成结,时而爽朗地开心大笑,时而若有所思,语气里透着女生很少有的干练和果断。

 

遗憾的是,一年后,人大迎来的是临时改换门庭的唐,并没有向原本立志报考的Y同学敞开大门。

 

 

199511月,我正在单位上班,已是我女朋友的唐给我打来电话,说杨同学来北京了。

 

我当然记得Y同学,她的爽朗,她的干练、果断让我印象深刻。

 

再见Y同学时,是在学三楼的女生宿舍,当时她正躺在高低床的上铺上看书。见到我,她不好意思地从床上爬下来。

 

她刚从河北老家赶来,似乎还有些舟车劳顿。

 

我和Y同学、唐一起到了我在铁狮子坟的地下室,亲手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就在那天晚上,我开玩笑对Y同学说,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你是做企业家的料,因为你眉宇间有股虎气。我没好意思说那是杀气。

 

Y同学确实有种很多人少有的决断力,和如火的激情。

 

果不其然,几天后,Y同学就到了一家科技公司上班。介绍她去的,是和她一起修行的同道朋友。

 

Y同学上班的公司距离我宿舍不远,不到两站路。下班后,我常去她那里聊天。

 

她向我介绍素食的好处,送我《为什么吃素食》的书,希望我也能加入。

 

我觉得有点可笑,因为我似乎从小就与肉食不共戴天。除夕晚上,父母为我单独下面条。每每听到赴宴吃大桌的消息,我就会早早地逃之夭夭。5岁时,我父亲说,不吃肉的话,将来你没有福。我被骗强忍着吃下了半片肥肉,差点恶心的要吐。


认识我的人说我是个和尚命,我还用得着吃素么?

 

Y同学很虔诚,坚持每天打坐。读本科时,她就对气功、宗教产生了浓厚兴趣,希望从中找到人生真谛。唐说,大学暑假,Y同学曾和人一起去青城山寺庙里修炼过一个月。她所以报考人大的宗教学,也是受此信念的影响和驱使。

 

Y同学曾给我看过一本书,厚厚的,封面是一个女人头像,面带笑意。她说,那是师父的照片,师父每年都会发动信徒往各地捐献财物。

 

Y同学的老家在省会城市。大学毕业后,她并没有听从家人的安排,留在老家工作,而是执意来到了北京。来北京工作,也是她一个修行同道介绍来的。


她的公司老板毕业于北京一个著名的航天大学,也是师父的信徒。对于这一点,Y同学似乎格外满意。后来我见过她很多次,话里话外,她总提到“我老板”。


甚至有一次,她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辞职,和她一起加盟“老板”的公司。我也真的去见了她的老板,但直觉让我选择了放弃。

 

Y同学也去我的宿舍,向我的同事传道。令我大为吃惊的是,原本无肉不欢的同事,后来竟然也吃起了素食,成了Y同学的铁杆同道。

 

 

Y同学开始在北京发展。那段时间,她白天上班,晚上打坐,住单位临时铺设的折叠床。


她的笑声依然那么爽朗,充溢着不可抑制的快乐。

 

她也热情地请我们吃素食。在方庄附近的一个素食餐馆,我们品尝了由豆制品加工成的各类肉食。


想象着肉食的口感,我不禁哑然失笑。

 

渐渐地,我见Y同学越来越少了。她依然不拘小节,风风火火,东奔西跑。

 

她早早地考了驾照,开上了汽车,虽然只是一个有点破旧的送货面包车。

 

Y同学很忙,我女友唐想约她见面聊天,她总是说没时间。除了销售业务之外,好像公司会计、财务的事,她也做。

 

她不再住单位的折叠床,搬到了附近一个朋友租住的房子。

 

在她老板的公司,Y同学一呆就是十年。

 

 

2005年,偶然之间,我们接到了Y同学的电话,又见到了她。

 

她一反先前的快人快语,变得闷闷不乐,有点消沉,话也少了很多。

 

她在“老板”的公司工作了10年。我不知道老板给她多少工资,从住宿的情况判断,想必不会很多。

 

有段时间,她老板说公司资金紧张,Y同学就筹钱给老板周转。

 

最后,Y同学还是辞职了!

 

说是辞职,其实更像是逃离!

 

她的同道“老板”要求Y同学“赔偿”公司近30万元。具体什么原因,我已不大记得。我们愤然不平——这分明是敲诈勒索!


我们鼓动Y同学去公安局告她的老板,莫说是同道,即便是公司上班,哪有辛辛苦苦工作10年,还要赔偿老板的道理?

 

可惜,我们知道的时候,Y同学早已经按照她老板的要求,向家人借钱,支付了这笔巨款。

 

2005年,北京的房屋均价是5000多元,近30万的巨款可以在北京四环附近买一套小房子。在回龙观,可以买一套100多平米的大两居。时至今日,会变成五六百万元的巨额资产。

 

Y同学为何心甘情愿地给她老板这笔巨款,我至今不得而知。从她的话语和表情看,她也心怀不平,并非心甘情愿。但最后,她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借钱交了这笔莫名其妙的“赔偿”费。

 

 

几年后,在回龙观,我们又见到了Y同学。

 

她仍然在北京,又与另一个同道朋友合作,做起了食用菌的批发销售生意。

 

在回龙观北边的一个市场,她们租了一个摊位。

 

我们去了他们的公司。店铺门面朝南,面积不大,略显破旧。市场看起来位置偏远,甚至有点清冷。


冬天的下午,空气阴冷潮湿,附近的店铺很少开门,几乎看不到顾客。

 

Y同学说,他们也做网络销售。

 

只是和她合作的朋友对做生意并不热心,投入的时间很少,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修行上。大多数时间,都是Y同学一个人在打理生意。

 

临别时,她将自己销售的产品送给了我们,我记得有蘑菇、海藻之类的产品。我们后来品尝,味道还是不错。

 

Y同学也曾找过我,希望在我们单位的小卖部销售她的商品。我帮她找了食堂的科长,将她的货品放到单位小卖部销售。几个月过去了,销售情况并不理想。她又将自己的货品取了回去。

 

此后,我再没见过她。只是偶有电话联系,在微信上聊过天。

 

 

她的朋友说,Y同学后来又离开了北京。

 

Y同学曾去广州发展,做早教工作。但发展并不顺利,她又离开了广州,回到了老家。

 

Y同学说,她的父亲病了,无人照顾,需要她每天守在身边。

 

二十多年过去了,Y同学又回到了她当初执意逃离的城市……

 


 北京生活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尽在《我在北京的那些年》系列,欢迎关注。

作者简介:老蒋,笔名迦南,人大哲学硕士,现居北京。在媒体工作多年,追求真理,喜爱历史、文化,热衷自由写作


文章目录:

我的90年代——《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一)
何不潇洒走一回?—-《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二)
研究生时代:我不知道风在往哪一个方向吹——《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三)
我遭遇的大学老师N种——《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四)
你是否还记得 当年中国的“首富村”大邱庄?——《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五)

毕业求职 我像乱撞的无头苍蝇——《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六)
毕业那年  陈希同下台了——《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七)
铁狮子坟的“地下室”:我的寄居之地 ——《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八)
单位:一地鸡毛的是是非非——《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九)
X主任:我上班后的第一个领导——《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
我见到的赵丽蓉、章诒和们——《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一)

我差点成为电视台的“新闻民工”——《我在北京的那些年》系列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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