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23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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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牛骨汤和22号病房

潇潇雨、牛骨汤和22号病房

一夜春雨急,吹来一层寒。

住院时没带厚衣服,便把单衣重叠穿上,再罩件毛衣,披上病号服便暖和了。

在医院最奇葩的事,就是打针得住院,可打针的药只能去医院外的社保指定的药店购买,医生也很无奈,病人只能接受。除非政策制定者也这么折腾着打针,这黑色幽默才会变红吧。

小恩说:“这么大的雨,路上滑,你坐轮椅还是不要出去吧。多不安全。”22号病房的病友都在劝我,等雨停了明天再去买吧。

然而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雨。

若等雨停,就又得在医院多呆两三天。通常住院超过一周,我就会上呼吸道感染。

不能等。

打电话给药店申请送药上门却被告知,此药属大病重疾险范畴,必须本人携带有效证件亲自前往验证签字方可购买。再问及轮椅可否自由进出,对方说,必须要有人陪同协助才行。

脑子里快速搜索一番又犹豫片刻,打了个电话给老姐,请求帮忙,只有她家离医院最近,推轮椅也最有经验。这些年医院里频繁进出,她是帮我最多的好友,好得让我觉得就是身边最亲的老姐。

一个人摇着轮椅大门外遇到撑伞而来的老姐,她把伞递给我,蹲下来在我的腿上盖了层遮雨布,又细心地扎好四个角。雨太大,我把伞举得高高,听她一路命令:“矮一点,顾好你自己就好啦。”

大雨中曲里拐弯的找到那家药店,门口陡峭的斜坡让我畏惧止步,担心会伤到老姐的腰。结果老姐大力士般一下子就把我推了上去。进了店递上证件拍了照签了字又找我要医嘱,这下傻眼了,医生没说也没给开啊。费了番口舌,店长把药给我,顺便叫了个小店员和我一起回医院拿医嘱。而老姐则赶着时间去接在医院拿药的公婆,只留了个被雨淋湿的背影,在我的记忆深处。

一针下去,睡了一宿还是头晕乏力,硬撑着爬起来去眼科会诊。哈欠打得眼泪停不下来,护士只好塞了包棉签给我。老姐微信里呼我,说今天元宵节包了饺子抽空给我送来。想想她家里有三个人都需要照顾,每天都上紧了发条似的,我宁愿不吃她的饺子,让她能睡个午觉。

住院就是不停的各样检查,每个检查室门口,都会被问一遍:怎么你一个人?你家属呢?以前还会解释,现在都懒得回答。一个人尽管动作缓慢吃力,可还是能自个儿爬上检查床,就是胜利。这些年,上帝就是通过这种极限训练,让我里面的自怜越来越少,心理的承受力越来越强。而这种能力,只有离开安全舒适区才能练成。

在电梯里遇到位病情危重的老者,躺在担架上陷入惊恐一直在大口大口喘气,他身边的亲人一直握着老人的手轻语:“放松,放松。都在呢。”

霎那间竟有些泪湿:离世时,谁是紧握我手的那个人?会有吗?无儿无女又无亲人在侧的境遇免不了凄惶,可转念一想,不是还有上帝吗?只有里面有上帝一直的同在,外面既或没有那双手,里面那颗心都还是踏实的吧?知道孤独的深处仍有上帝同在,那是谁也夺不走的陪伴,与温暖。

娟姊妹煲了热腾腾的牛骨汤来,满满一大碗,还有青菜。她说要谢谢我一直为她代祷,上帝终于在春节后很奇妙的赐给了她一份在琴行教琴的工作,并且是可以工作和学习兼顾还不影响敬拜。这两三年来,我们一直彼此代祷,彼此的信心都快跌进谷底,却又彼此劝勉,继续在困境中仰望。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让我病中听来也为之欢喜。

可惜我没有口福,享受不了美味的牛骨汤。我闻不了牛羊肉的气味,素来不吃,娟姊妹说,你就是要多吃才有营养啊!勉强喝了两口,到晚上再吃,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只能跟娟姊妹说抱歉了。倘若我有个健壮的胃和肝,能耐住传统药物的不良反应,我就不必打昂贵的生物制剂了。

22号病房里,住着4位病人。小恩和我一样,都是虹膜炎住进来,需治疗强直脊柱炎才能控制住眼病。晓英最年轻,25岁。红斑狼疮加重进来调整药物。陈姐病情最轻,进来检查打算减药,结果还用上了激素。

病房里有电视机,却从未开过。4个人晚上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晓英不喜欢目前的工作,想辞职另找工作,我们几个大姐,就苦口婆心劝导她,稳定压倒一切。这样的身体可没有多少竞争力啊。小恩病程三级,医生说必须打针,可她为了不增加丈夫的心理负担,连打针的事都没告诉丈夫,自个儿扛着,每天趴在床上寻找着收入更高点的工作机会,不时找陈姐讨教教育心得。陈姐女儿在美读博还未毕业成家,也做不到不操心。我是资深病人一个,从头到脚无一完全,也算看病经验丰富可以分享一二。聊的过程发现,没有人活得轻松容易,各有各的难处。免疫科住着的病人,都是难缠的病,一辈子能控制住就已不错。有天检查下来,3个人都提着片子去找胸外科甲乳外科的大夫再看,各自的心都是忐忑不安的。我的颈椎病请了脊柱外科来会诊,椎管压迫神经除了双手麻木,还影响到我站立困难,医生说你要适应手麻,手术意义不大。康复师说,你要习惯轮椅生活,减少负重,因为站立对你来说就是负重。

那夜的心里连一丝祷告的力量都没有,如果不能站立我连病房的卫生间都进不去,到那时生活如何继续?我不知道。只能在心里跟上帝说,你看着办吧。

失控中上帝仍在掌权。我只需牢记这点就够了。

陈姐和晓英同一天出院。晓英住得很远,拖着行李箱来住的院。小恩送她去车站,我们有了个22号病房群,以后微信里还可以常联系。

新病人马上又来了,看身材一个苗条如少女,一个似大妈。苗条如少女的正好住晓英住过的病床,我顺口而出:走了位小女孩又来位小女孩,谁知对方一声惊呼。这才意识到我忘了戴上眼镜,又出笑话了。赶紧将眼镜架在鼻梁上,避免将另一位唤成大妈。

为这事晚上她还在大笑说,当时惊得她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没想到儿子都17岁了还被当成小女孩。我自我调侃:这就是近视眼的好处,看什么都是朦胧美。生活看得太清楚就很残酷了,不是吗?

熬过两天药物反应的难受,我可以出院了!

有种霎那间出监狱得解放的感觉。黄弟兄夫妇来看我,正好送我到路边打车,晴空下,我们挥手道别。坐在车里想起自己在医院大门口看落日的情景,那时正值下班时间,能看到许多脱了白大褂的美女,神采飞扬,裙裾飘飘地悠然走过,天上有半个月亮悄悄挂着静静俯瞰人间。

活着不易,就多存些美景美事和美好的人来温暖着自己前行吧。

盈的一亩三分地

一个爱做梦的女人,在病痛的煎熬中信手涂鸦,随心写作。脚步无法抵达的地方,灵魂会在逆风中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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