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本文是《爱才是》系列散文最后一章。写完这章散文计划停更一段,等把小说写完再开新系列。
这篇其实是一个月前我生日的时候写的,一直犹豫没有发。因为觉得自己小说写得太差怕人笑话:)后来想想笑话就笑话吧,谁还没个实现不了的梦想呢。
配图名:仍是少年
油画,原画尺寸2.2m*1.5m,来自程远,清华大学教授,已获得授权使用。
昨夜在昆明机场,手机发来新闻推送,显示明天是北京国际马拉松的日子。
我下意识地想:明天该堵车了,还是坐地铁比较好,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夜班飞机飞往的目的地并不是北京,而是江城;感慨我举家迁往江城快五个月了,还是忘不了北京。
前天有个朋友给我发一则某乎问答,说:
北京雾霾重、房价贵、地铁挤、道路堵,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赖着不走啊?
首赞的答案是:
这是一个你都30岁了,在饭桌上公开说自己还有梦想,不会有人觉得你是个傻B的城市。
一
我就想起来自己上一次在饭桌上谈梦想,还真是30岁,和北京的同事一起去杭州出差,在西湖边的某个小馆子里喝酒侃大山。
地产公司聊天的主题无非就是房子,那晚却有人突发奇想,说要不我们轮流说一下自己还有什么人生梦想吧。
大家顿时都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致,这群地产公司的员工,梦想竟然千奇百怪:有人想当桥牌大咖,有人想去念个书当大学教授,有人想开个连锁大饭馆,有人想做格调民宿,有人想环游世界,有人想做儿童教育和公益……
我藏在这群人的末了,就默默想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某个已经将要被遗忘了的空空的文件夹,名字叫“我想当个小说家”。
我想说我的梦想是财务自由,好当个小说家。最终却只说出了前半句,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毕竟30岁的我,日常除了写邮件,真的没写过啥,我怕吓着他们。
我想起20岁的我,那时的我除了会写小说的开头,选修课都是艺术和哲学,还会写没用的散文和新诗。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北岛《波兰来客》
二
从杭州回到北京我就想,不过是当个小说家,真的需要财务自由么?
30岁那年,我和同事一起,参加北京国际马拉松半程,起点是天安门,终点是学院路。
跑到终点,我就想起来自己上一次参赛,还是20岁,和大学同学一起。
这两次半程我都顺利完赛,甚至成绩都是2小时15分。
唯一不同的,20岁的我穿着五道口早市买来的10块钱一双的帆布鞋,吃着火锅唱着歌欢快地跑完了,双脚却被鞋子磨起了一串大水泡。
而30岁的我装备精良,换上专业舒适的品牌跑鞋,跑完后双脚毫发无伤。
有钱确实好啊,做什么都能更加舒服,哪怕仅仅是跑步。
30岁的我相比20岁的我,物质生活一直在不断的提升,不用挤地铁了,不用租房子了,超市里想买啥买啥,按网上对于中产阶级的划分,我至少实现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家乐福版的财务自由,当然我还能去追寻更多的自由,满世界随意旅行的自由,随意买房的自由,孩子随意择校的自由——但是当我20岁时穿着10块钱的球鞋,心里却还保有的那个梦想的自由呢?
20岁时,有个大学同宿舍的姑娘,害怕自己忘记梦想,和好友约定每次见面都要互相提醒:“你还记得自己的梦想吗?”而另一个人则要回答说:“不敢忘!”
我爱死了这种没用的仪式感——不敢忘!
三
30岁那年,我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
25岁我有自己第一个孩子的那年产假,是在发奋图强地考注册建筑师,这估计是所有女性建筑师逃不脱的宿命。
我把自己工作生涯中难得的闲暇产假埋葬在奶孩子和一堆无聊的真题里,就像我当年把自己的十七岁埋葬在三十八套里一样。考试当天,因为孩子母乳,孩他爸大张旗鼓地带着娃去陪考,我则在每次考试间隙急匆匆地冲出来喂娃,就这样狼狈地过了最简单的三门。
注建一共有八门考试,当时想到25岁到30岁,我未来的每个春末夏初似乎都要这么度过,就觉得人生灰暗。
没过多久,注册建筑师暂时停考,感谢上帝,让我发现没有考试的春天原来这么美好。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之所以考注册建筑师,其实是因为大家都考,我就觉得自己也应该那么做。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乖孩子,好学生,我做了太多别人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却忘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30岁那年的产假,即使注建已经恢复报名,我也下定决心不再报考了。
去他的场地设计、机电设计、结构力学,哪怕没有财务自由,我总可以用原本应该用来复习注建的时间来当个小说家。
村上春树开始写第一部小说的时候是29岁,那时他是一个咖啡馆的小老板,趴在餐桌上开始写字,他欠了一屁股债,并没有财务自由。
后来我在想他发表第一部小说之前是不是也写过无数个作废的开头,因为我就是这样。
二胎并不长的产假里,我写了好多部小说的开头,都没有继续下去,以至于我觉得自己的梦想很可笑,最多能当一个小说开头家。
四
30岁的尾巴上,发现自己不能继续当“小说开头家”之后,二胎产假结束,我又回去上班了,我发现自己还挺爱我的工作的。
我此时似乎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人生定位,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一个做得还不错也能一直做下去的地产建筑师,一个一直在怀疑又一直在相信的基督徒。
那年很多同事离职或调动,我有一个习惯,每次有相熟的同事离职,我都会送他一本圣经,但是这次却轮到了他们送我——我要调去武汉。
望着我服务了九年的北京公司,其中有我很多的好朋友,我也许是他们身边唯一一个基督徒,我想我应该做一些什么,让他们觉得我即使离开了,依然活跃在他们的身边。
于是我开了一个微信公众号,唯一的粉丝是我的丈夫。
在这个公众号的第一篇文章里,我用冗长的文字回顾我们在北京生活的点滴和对生活的理解,然后一夜成名。
这篇叫做《房子不是最重要的,爱才是》的文章,在我那个仅仅一个粉丝的公众号一天之内阅读量迅速过了10W+,被人民日报等二十多家主流媒体转载,也为我的个人公号积累了上万粉丝,成为所谓的现象级网红。
媒体和电视台打电话邀请我,我都拒绝了,我说就想当个幸福的普通人,唉我又说谎了——其实我清楚地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网红,我不偏激不深刻不想博眼球不想卖东西,我想当个小说家。
五
20岁那年的圣诞节,我第一次闯进教会的时候,是我的男朋友在教堂里演圣剧,邀请我去看。
他演的是一棵树,那部剧的名字叫《三棵树的愿望》。
我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就在英文阅读理解里见过这个故事。
三棵山顶的小树,一棵想成为珠宝箱,装载昂贵的珠宝;一棵想成为威风的大船,承载国王;另一棵就想长成高高的树,立在山顶,指向天空,见证上帝的荣耀。
多年以后,想成为威风大船的树被做成了一艘小破渔船,整天挂着腥臭的渔网;想成为珠宝箱的树被做成了一个马槽,承载干草和马的唾液;想当大树的树成了一段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烂木头。
他们都快忘记自己的梦想了。
直到耶稣来到他们的生命里。
那个马槽成为耶稣的摇篮,装载了世界上珍贵的婴孩。
那艘破船成为耶稣讲道的渔船,装载了世界上最威风的君王。
那截烂木头成为了山顶上的十字架,基督钉死其上,却见证了上帝的荣耀。
这则寓言的结尾是以赛亚书:
耶和华说:
我的意念非同你们的意念;我的道路非同你们的道路。
天怎样高过地,照样,我的道路高过你们的道路;我的意念高过你们的意念。
六
告别北京回到江城,教会的朋友送我,我们一起弹琴唱歌《我不知明天的道路》。
我不知明天的道路,
前途或顺或逆,
但我知谁掌管明天,
我也知谁牵我手。
我不知明天的道路,但我知道他的意念高过我的意念。
来到北京的时候,我只是一个18岁刚刚高考完的学生,我想成为一个建筑师,怀揣着一个小说家的梦想。
离开北京的时候,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一个做得还不错也会一直做下去的地产建筑师,一个一直在怀疑又一直在相信而且依然保有梦想的基督徒。
今年的高考结束后,我开始在自己的个人公号上连载一部关于青春的小说。
每一章我都用圣经《雅歌》中的诗句来作名字,这是我读圣经所读的第一卷书,它通篇都在描述爱情的美好,没有提到神。但是那个少女所爱的牧羊少年,满有上帝的形象。
我一时冲动开始连载的这部小说人性单纯,情节进展缓慢,更新速度更缓慢,每次发都掉粉,越写我还越自卑,尤其是对比自己读过的那些小说,就常常觉得我这样子的人也配写小说。
我在写作的低落、无助、枯竭中在机场重温了少年时读过的保罗柯艾略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不断告诉自己所有梦想的实现都是始于新手的运气,终于远征者的坚持,然后告诉自己不要放弃,然后硬着头皮继续,然后在每篇连载的末尾都固执地写上“好想当个小说家“。
我还记得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玛利亚已经选择了上好的福分,是谁也夺不去的。
我还记得我的小说里写的那个17岁的女孩,在考了全班倒数第一之后倔强地说,我想考清华建筑系。
我好庆幸那个17岁的女孩32岁了,无论身在北京还是在江城,她已经认识了真正的撒冷之王,明白他的道路高过我的道路,并且依然记得自己的梦想,哪怕是那么容易被嘲笑的梦想——我想当个小说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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