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与晨光，穿梭于城市之间，他们可以光速，也可以静止。一切有形的物体，都没有办法阻拦他们。整个城市，在他们的眼里是透明的。全然透明，没有私隐。
这一日，晨光的形体与林晨第一次见到的一样，只是背后多了一对翅膀，如水晶般光亮的翅膀。
他们来到一处办公楼，里面正有一个年轻人在加班。现在是凌晨五点钟，这个年轻人已经连续熬夜三天。
晨光示意林晨坐在年轻人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则默默地看着年轻人。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林晨问。
晨光扑闪着翅膀，说：“来带他去那里。”
“什么意思？”
“他今天将会离开，我的意思是人类所谓的死亡。”
林晨狐疑地看着晨光“你不会是死神吧？”
“没有死神，他的死也和我没关系，这只是我的工作。”
“他怎么了？”
“连续熬夜，身体已经到了死亡的临界点。”
不久，那个年轻人心脏剧痛，用着仅存的意志力，拨打了120，但话未说完。
早上，同事发现他后，他好像还有一点意识，送往医院的途中，他的灵上升，被引到一处极亮之处，在那里，他消失了。
“他去了哪里？”林晨问。
“去了那里，本来你也应该去的地方。”
医院里，年轻人的父母哭成一团。
“灵，有两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光明处，一个是至暗处，他的一生将决定，他去哪里。”说着，晨光在空气里展现出那年轻人的一生，包括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思想。
一瞬间，他们看遍了他的一生。原来他是一个广告设计，为人正直，要强。父母都是极为严谨的人，从小对他的教育也很严格，希望他出人头地。
“你为什么不救他？”林晨问。
“我没有权利触碰他，也没有权利和他说什么，就像你现在无法拥抱你的家人。我只能按照指令去行，引导他的灵去该去的地方。”
“这样太残忍”
“我知道，但这就是人的必经之路，人人都有一死，只是死的方式不同，死的时间不同，早晚而已。”
看着医院里年轻人绝望的父母，林晨说“他的父母要怎么过，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我们没有眼泪，不像你，你还曾经拥有过眼泪。起初我也会叹息，现在习惯了。”
“你们，还有别的灵？”
“当然”说着晨光像是开了林晨的另一双眼睛，他看见整个城市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灵，有些近，有些很远，不同的形态，不同的颜色。他看见世界有一个深坑，那里有着暗色的涌动。
“好了”随着晨光的话音落下，林晨又只能看见晨光了。
“他们看得见我吗？”
“我想看不见，否则你不会这么安稳。那些暗灵想要寻找你这样的灵，拉你入伙。”
“还有像我这样的吗？”
“有，几千年前有过，几百年前也有过，不在这个城市。但你是这一百多年来，第二个上不去的人。”晨光说。
“第二个，那第一个呢？”
“他去环游世界了，或许正在另一个国家的博物馆，也或许在太空里的某块陨石上。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说完这些后，晨光看着太阳的方向，又看看林晨，说：“你比他幸运，你老婆还在照顾你。”
“哦！”林晨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两个月后，他见到那个和他同样上不去的灵。
“不过也挺好，他现在放下了，到处去看看，挺好。”晨光说着展开了翅膀，带着林晨飞向空中。
“我晚上去看我妈”林晨说。
“嗯，当然可以。”
“这个世界上每天有那么多的人死去，你们忙得过来吗？”林晨好奇地问。
“像我这样的灵，时空中有好几亿个，你说忙不忙的过来。”
“那你们怎么分工？”
“我们有自己的传输系统，灵交，说了你也不明白。每个灵负责自己的岗位，从没出过错。”
“你不和我说，我当然不能明白。”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说的，你现在虽然也是灵，但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中间隔着整个宇宙。”
“那像我这样的，算是一个错误吗？我指的是系统BUG。”
“不算，一切都有原因，我们称之为奥秘。只是我们不知道原因。有一些事情属于至高者，我们不得知道。”
下午和晚上他们去送的人，都是寿终正寝的老人，林晨感觉没有那么难受。
看着一旁哭的撕心裂肺的人们，林晨想到自己的母亲是那么的可怜，将来没有人为她哭泣。
“我去医院了”林晨对晨光说。
“好，去吧。”
“你接下来去哪？”林晨问。
“去我们灵的乐园”
“灵的乐园？”晨光露出一丝微笑。“或者说是灵的休憩之所。”
“我还是不太明白，离这里远吗？”
“不远，近在眼前，只是你进不去。”
“哦”
医院里，林晨看着母亲憔悴的样子，这段时间她的身体已经被抽空。原本说好了父亲也要一起帮忙的，只是父亲整日消沉，脾气非常糟糕。
孤独，有时候像暗夜里的烛光，慢慢地将人心里的期望燃尽。
母亲此时就感到万分的孤独，林晨还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在外面赌博，有时候几个月不在家。那时，如果没有林晨，母亲或许早就离开这个不堪负重的家。
林晨想到这些，愈发地难过。看着病床上的自己，他很想抽他两个耳光，或者掐死他，仿佛那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夺走母亲所有盼望的仇敌。
瞬间，林晨又移动到妻子的房间，她正在家里写着日记：“今天还是感到非常的孤独，那种被抽离的孤独。朋友说，让我放下，说这不是我的错。是的，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那又是谁的错？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些。我每天都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是我们？”
林晨站在妻子的前面，看着那张因失去丈夫而愈发消瘦的脸。妻子余雯，突然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睛里仿佛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只是望着漆黑的夜晚，思考活下去的意义。
林晨知道，她是看不见自己的，因为她的眼里并没有自己的影子。
“你想和她说什么？”林晨转眼看见晨光站在窗外的空气里，这时他是人的形状，身体闪烁着人类看不见的光。
“你没有去灵的乐园？”林晨问。
晨光跨进房间，坐在余雯侧面的沙发上，说：“那里我随时可以去。”
“我怎么才能帮助她？”林晨看着余雯问。
“假如你已经上去了，她依然要学会自己生活。你还记得今天白天离开的那个年轻人吗？他的父母还是要生活，要寻找新的意义。”
“我知道，那你能告诉我人活着有什么意义？你活着有什么意义？”
“严格来说，我不算活着，我只算存在着。只有人类才有死和活的区别。我的意义是为了上头的旨意。你的意义也是。”
“上头，我们人只算是玩物吗？”
“你本不存在，你现在发问的嘴，也本不存在。人生只是你存在的一个片段，和永恒相比，这个片段决定你将来在哪里度过永恒，这里是虚幻，那里才是真实。”
“真实，我总觉得这是梦。”
“对了，梦，我要送你一个梦。”
“什么意思？”
“人的梦，不全是大脑和小脑的作用。还有灵的工作。你现在不能和余雯对话，但我可以把你送进她的梦里。”
“真的吗？那就今晚。”
“今晚不行，他不在，他现在在另一个地方。”
“他是谁？”
“他可以造梦。我想他快要来到这里了，就在这几天。”
真实与梦境，林晨已经分不清，若不是眼前这一切都如原先一样，都那么真实，他或许以为这里也是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