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哭了,在睡不去的夜里。
关节里突然钻进猛兽,一口一口撕咬着我的骨头和肌肉,咬得我站着疼,躺着也疼,坐着也难受。弯腰洗着衣服,直起身来两条腿会瞬间软成泥,倒在地上,像被虫子蛀空的一棵朽木。
别的病友打了针迅速地止了痛。我却是打了反而更加销骨疼痛,说明书上写着,这是打针后的不良反应。全身骨骼肌肉疼痛。不知道什么时间能过去。
印象里,第一次疼哭,还未满13岁。一夜之间,胸部以下完全失去了任何感觉,一堆的大夫围在病床边拿着棉签一次次划着我的肚子、腿脚问:“疼不疼?”我总是摇头。连着输了两个月的青霉素,还是不知道疼。有一天忽然知道疼了,母亲竟欣喜若狂。因为这意味着我重新站起来的可能。后来开始做康复,有大夫一头一尾使劲扯我的身体,说是做全身牵引,扯得我号啕大哭。
再后来的十年间,全身被灸得到处都是泡,没哭过;喝着一碗又一碗的苦胆汁,哭过;五花大绑着扎针没哭过,耳朵上一根长针穿过,哭过;练习走路摔过无数跤没哭过,爬不起来被人围观,回家捂着被子哭过。从小到大,我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子。人都夸我坚强,但这背后有过多少眼泪,只有上帝知道。
我的身体,实在有着太多受尽折磨的记忆,无法抹去。
或许也正因为这个缘故,30年后,这身体对药物有着各种不耐受,别人吃药没事,我吃着吃着胃就不行了,肝也抗议了。只好打针,没想到反应更是激烈。上一次打针躺了半月,但不疼,这一次躺都没法躺得舒服,趴着睡会儿,再平躺过来,两只手得不停安抚被啃食的关节。
身体难受,心灵就有了忧伤,还有怀疑。上帝在哪里?神不是爱吗?我这么受苦,他何竟弃之不顾?约伯的追问又在心头响起,一遍,又一遍。
夜里祷告的时候,眼泪哗哗地流。
患干眼症多年,罕有泪滴,这回却流了又流。一个人就像那坐在蓖麻树下求死的约拿。
就在前天一个人开着电动轮椅,乘地铁去医院打针,心里还满有平安和感恩。每过一个爬不上去的坎,关键时候总有一双手在后面推我一把。我就觉得他是上帝差派的天使来帮助我。一个人在暮色苍茫中,赶回了家,用时四个小时,回到家就累趴在床上,求上帝抱抱。
13岁就开始目睹死亡,疾病,灾难和失去。在医院度过我孤独而苍白的青春期,那个时候就想要是有个再也不受苦的地方就好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叫做天堂。
对信仰的追寻,从那时候开始。却也曲折往复。
夜的幽暗处,脑海里浮现出钉在十架上的基督耶稣,垂着头哀伤的眼神,沉默地望着我,我也凝神望他,竟无语凝咽。
我身体所受的一切苦,他都经历过。他知道那是怎样的折磨和难受。他在活活钉死前也曾大声喊: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三日后他以他的复活,成了人的拯救和安慰。只是不以人以为的那种方式。他以圣灵内住的方式,住在了我的心灵里面。终日默默陪伴,无声,无息。又无所不在。
每每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之时,就会怀疑,他或许不在,或许不听,或许不爱,这个有限的,软弱,残病交加的我。
直到他在我的眼泪中浮现。在疼痛难眠的夜里哀伤地望着我,那哀伤里有着满满的爱。
我不挪去你的苦难,是与你同受苦难。爱,就是同受苦难。
昨日一位患有眼病的朋友,忽然陷入全盲的境地。被绝望撕咬吞食的他,想死的心一直挥之不去。此时此刻,发现人的安慰如此苍白无力。便有了这样的标题:人生某些时候,再难熬也要熬过去。直到黑暗中心灵的眼睛看到那光。
“基督既在肉身受苦,你们也当将这样的心志作为兵器,因为在肉身受过苦的,就已经与罪断绝了。”——彼得前书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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