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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朋友圈被一条消息刷屏了：比尔.盖茨和妻子梅琳达宣布离婚，结束长达27年的婚姻。原因是，“两人无法在婚姻关系中共同成长”。
这是离婚最体面的理由，不会伤及对方，也容易获得外人的理解和祝福。不像国内某些明星，离婚了一点旧情都不念，不忘给对方挖个坑，曝个料，让曾经的枕边人狼狈不堪，一点都不体面。
我对比尔.夫妇的印象一直很好。虽在世界首富的位置上傲立多年，但两个人看上去谦逊低调，从不炫富。三个孩子也培养得很好，没有骄奢之气。我曾经看过一篇关于他们夫妇育儿的文章，对其中一个细节印象很深刻：他们的孩子每年必须要阅读几十本书。比尔.盖茨夫妇很有钱，但没有穷奢极欲，挥霍无度，而是建立基金会扶助贫弱，在全世界做了很多慈善工作。光这次新冠疫情，基金会就捐出了3亿多美元。
可是，我们看到的只是他们对外的光辉形象，一旦回到家里，他们的“原形”如何，婚姻质量和家庭生活如何，只有他们自己和家人清楚。梅琳达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过，自己的婚姻也经历过很多危机时刻，但都度过来了。
我想，抛开世界首富（后被亚马逊的贝索斯取代）的妻子，三个孩子的妈、基金会负责人这些外在的角色，作为一个纯粹的女人，她应该和很多普通女人一样，在婚姻里有过很多挣扎。婚姻里的那根刺，经常扎得她不舒服。她隐忍多年，终于等到小女儿成年了，才决定结束婚姻，恢复完全的自由。
不但是她，我敢说，大多数婚姻都有一根隐秘的刺。那根刺是扎在肉里的，平时未必见得到，但一旦碰到它，就会感到疼，甚至化脓。旁人看不到，但是你自己知道，它就在那里。若想拔了那刺，就得拿针挑，有人受不了那痛，就忍着，让刺继续在肉里待着。于是，一些婚姻看上去油光水滑，幸福美好，实际上，肉里的刺经常提醒婚姻里的人们：一切其实没有那么好。
比如英国女王和菲利普亲王的婚姻，看上去像个美丽的童话——从此，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实际上，菲利普亲王多次出轨，女王默默忍受着婚姻里这根扎人的刺，用自己的宽容使得婚姻保持表面的完整和体面。
有的婚姻，就像华丽却不舒服的高跟鞋，自己的脚踝都被磨出血了，依然要微笑着，优雅地穿过人群。而那些像布鞋一样质朴的婚姻，虽然不起眼，却是温暖的，舒适的。
为什么婚姻里有让人不舒服的刺呢？
有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不对的，双方在一起硌得慌，但是为了现实的需要，还是继续捆绑在一起。这种婚姻里的刺多如牛毛，两人在一起怎么都不对劲，总是像刺猬一样扎到对方。比如我的爷爷和奶奶就是这种类型，两人争吵了一辈子，死了也不愿埋在一起。
有的刺萌生于生活的一地鸡毛。一开始肯定是相爱的，但是在生活的一地鸡毛中，当初的激情被消磨殆尽，两人“原形毕露”，相爱相杀，对彼此的感觉，从最初的“你是我肉中的肉”变成“你是我肉中的刺”。
我见过一对这样的年轻夫妻，一开始爱得死去活来，人前表现得像连体婴儿似的。女生始终像刚出炉的烤鸭，热腾腾的，没事就挂在男孩的脖颈上。但是一旦进入婚姻，因为婆媳关系不好、家务分配不均、育儿理念不同、买房意见不一等一大堆生活琐事，闹得鸡飞狗跳，三年后以离婚告终。
有的刺是由于两人三观不同产生的。这种刺在肉里扎得最深，对婚姻的伤害也是最大的。试想想，一个家庭中，妻子反川，丈夫挺川，妻子热心公共事务，而丈夫对此非常淡漠，甚至冷嘲热讽，这样一对夫妻如何能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下去？生活习惯的不同，尚可忍受和调整，但是三观不同，足以让两个人分道扬镳。
三观不同是如何毁掉友情和爱情的，看去年的美国大选就知道了。据说因为政见不同，有人不惜与自己相交二十多年的朋友断交，也有人与自己的配偶离婚。世间的情感，终究敌不过我们内心对万事万物固有的看法。很多时候，我们自我标榜要包容不同的人，要爱仇敌，但实际上只听自己喜欢听的，只爱与自己相同的人，而对不同的人，要么仇视，要么远离。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固执慢慢变成了偏执。顺我者交，不顺我者断，几乎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婚姻也是如此。当两个人的价值观背道而驰、而又不愿意互相调和时，分手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
我不了解比尔.盖茨夫妇离婚到底是被哪根刺扎到了，但我相信，他们两人（或者其中一方）一定在这桩婚姻里感到不舒服了，所以选择了分开。哪怕比尔.盖茨在家里乖乖地洗碗，哪怕梅琳达把三个儿女培养得出类拔萃，哪怕他们有着共同的事业，哪怕他们有着27年的婚姻打底，都无法让他们继续同路。
说真的，我挺佩服他们，尽管已不再年轻，尽管是世界瞩目的名人，但他们依然关注自己的个人成长，在意自己的真实感受，依然不缺选择新生活的勇气。这和钱多钱少无关，是一个人对生命诚实的态度。
我见过身边不少婚姻，尽管两个人已经磨得相看两厌，甚至在外面都有了新欢，但是出于对财产、孩子、地位、社会评价等因素的考虑，还是苦苦纠缠在一起，成为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这种“僵尸婚姻”其实没有任何营养，相反，还把人的精气神耗尽。
我有个女友，大学时就和自己的老师恋爱，大学毕业后两人结婚，育有一子。后来，老师下海经商，挣了很多钱，开始变得花心，在外面找了一个又一个女人，甚至生了私生子。他很少着家，偶尔回家就是酒气熏天，打老婆。我曾经劝她早点离婚，但她担心一旦离婚，老公会把财产分给私生子，所以继续忍气吞声，为了“给儿子守一份财产”。我看着她被婚姻里的“刺”扎得遍体鳞伤，却还要强装笑颜地在老公的家族里扮演贤惠大嫂的角色，生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情感。
我敢说，不少中国式婚姻都是这种模式——明明肉里有刺，却还要在外面扮恩爱，装幸福，一副西线无战事的祥和。只有夜深人静时才自问：我真的幸福吗？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次日起床，又沿袭了生活的惯性，投入工作的一锅沸水和生活的一地鸡毛中，用忙碌让自己对婚姻产生钝感，甚至变得麻木。至于伴侣，对其需求缩减到仅剩下公司合伙人和娃他爹的功能，而不再奢求精神的沟通和灵魂的相互抵达。
日子就这样流转着，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熬到儿女长大成人，自己也两鬓飞霜，对生活无欲无求，死水无澜。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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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个人在婚姻里无法共同成长时，很少有人追问自己的内心：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这个伴侣真的合适我吗？也许，很多时候是不敢问，因为怕一问，婚姻的“皮”即刻就破了，露出的“馅”如此不堪，让人不禁怀疑自己当初的判断和选择。
年轻的时候，我们只看到玫瑰的花瓣，而忽略了茎上的刺。所以，当我们把玫瑰剪下插在瓶里时，才发现自己被扎得鲜血淋漓。由于被花朵吸引，我们忘记了手上的痛。等年岁渐长，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玫瑰是玫瑰的时候，玫瑰对我们已经没有当初的诱惑力了，我们可能会更在乎是否有刺。
当艳丽、有刺的玫瑰和朴素、无刺的野花放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多半选择后者。因为这时的我们，经过岁月的淘洗，有了更多的人生体悟和智慧，对热闹喧嚣、虚张声势的东西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更喜欢素朴无华的事物——它让我们感到舒展自在。我们认识到做真实的自己有多重要，而拒绝成为完美的人设、世人眼中的样板。
我不知道从婚姻里走出的梅琳达，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27年的婚姻结束了，旁观者不免唏嘘，觉得无法再相信爱情和婚姻了。但是我觉得，既然他们在夫妻关系中无法共同成长，无法合力拔掉婚姻里的那根刺，那么分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在婚姻中，双方都需要继续成长，如果一方走得很远，另一方还在原地磨叽，或者他们走的方向根本就不一样，南辕北辙，那么继续一起生活注定煎熬，放手是最好的成全。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生命里所有的相遇都是奇迹，那些曾经牵手走过的日子，更是上天慷慨的馈赠。把回忆和感伤放在记忆深处吧，然后为对方祝福：愿你在尘世找到理想的爱人、真正的幸福。
——End——
【作者简介】：林世钰，媒体人，作家。曾出版《美国岁月：华裔移民口述实录》《烟雨任平生：高耀洁晚年口述》《美丽与哀愁：一个中国媒体人眼中的美国日常》《潮平两岸阔：15位中国留美学生口述实录》等书籍。其中《烟雨任平生》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9年度十大中文好书（非虚构类）”。喜欢旅行、摄影、收集民间手工艺品。目前旅居美国新泽西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