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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拍同吟】以琳:微小说《那年,十六岁》

【Zi拍同吟】以琳:微小说《那年,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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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拍同吟】以琳:微小说《那年,十六岁》

那年,十六岁

作者:以琳


以琳小语

今年闰月,母亲的生日和我的重合了,好想和母亲在同一天过生日,但她却走了……


回顾母亲生于乱世的一生,她一生命运的转折点是花季的十六岁,而我也是在十六岁查出了心脏病。面对人生初陷逆境,坚强的母亲寻得了一线生机,而我却让失望断送了自己本应更光明的前途。每忆及此,便觉羞愧,实不配为吾母之女。


今日,该如何纪念母亲和我共同的生日呢?想想还是决定刊发作于两年前的这部微小说,虽说当时出于母亲的某些顾虑没有刊发,但今天想来已不重要了。母亲虽然走了,但她永远都是我内心的榜样,如果当年我失败了,但愿今天母亲能依然给我力量,带我走出人生又一个困境!


对母亲,也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Zi拍同吟】以琳:微小说《那年,十六岁》


PART  01


天边的雷很近,似乎就落在屋檐上,碎裂的声音随着疾雨滚落了一地,夏秋之交的雨雷厉风行,劲风裹挟着雨帘飘进前后没有遮拦的门厅,溅落在佩雯的被单上,瞬间湿了一片。一时风雨雷电交加,临时支搭的小竹床已无法安身,佩雯只好裹着外衣坐在角落里,在湿湿的雨夜独守着自己湿湿的心情……


这终究不是办法。早晨雨停后,佩雯便辞别好心的邻居,打算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前面就是小旅馆左巷驿站,一个不打眼的小门脸。佩雯正欲进门,忽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时,正是同窗好友黄雅娴。


“佩雯,佩雯,你这是去哪里?”


佩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觉得千言万语梗在喉间欲吐不能。黄雅娴看到佩雯眼里从来没有过的忧伤,唬了一跳,一时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佩雯,直到回过神来,便一把拉起佩雯的手,接过她手里的棕皮手提箱,“走,回家!”


黄雅娴的父亲曾是家乡比较有名的读书人,就因几年前受邀军界来此地做了清客,于今乱世痛失两个爱子,自己也赋闲在家,一时找不到生计,全凭夫人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勉强维持。此时听着佩雯低沉的声音诉说着家里那片曾经晴朗的天如何在一夜之间坍塌,心有所触,早已失神。黄雅娴的母亲坐在佩雯身边,眼里早已噙了泪水。佩雯看上去却是意外的平静,其实她好几次努力没有让眼里的泪流下来。


“不用去旅馆了,就和雅娴一起住吧,这里就是你的家。”佩雯听了雅娴父亲这句话,又感动又吃惊,她知道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也许人到了此境地已无可失,便也一无所虑了吧。




【Zi拍同吟】以琳:微小说《那年,十六岁》



PART  02


今夜无雨,难得的清明。一弯弦月挂在木芙蓉的枝桠间,淡淡的银辉洒在窗棂上。这一份安详伴着身边雅娴轻轻的鼾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佩雯依然难以入睡,想起那天买米回来到厨房的时候看到空空的米缸,想起和雅娴这几日回忆起来的同班同学,全班五十人,竟没几个保有完整的家庭,四十多年后佩雯才知道,全班同学无一幸免。闭上眼睛,眼前又总是浮现出那个陪杀场的人,口水掉了足有两尺长。耳边又听到那个两耳被贯穿的人绝望的惨叫……


她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她不能拖累这样善良,且已经伤痕累累的一家人。劳教所那位狱警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姑娘,奔自己的前程去吧,你妈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的。”


佩雯的心里慢慢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一旦决定就马上行动。她起身穿了一套暗色的衣裤,轻轻的推门出去,穿过了几条街后来到了一个贴着封条的朱漆大门前,蹑手蹑脚地登上台阶,佩雯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家,我是回家。”


佩雯掏出小刀,那封条已被雨水打破,很容易便揭了起来。轻轻推门进去,掩上大门的一刻,佩雯的眼泪滚落下来,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走进这个大门。擦一把泪水,眼前的两层小楼在月色下有点阴森,门窗照例贴满了封条。如法炮制,进屋后直奔母亲的房间。她知道母亲存放细软黄金的地方,但她知道金条宝石是带不出去的,便果断地把几枚金戒指用力地拉直,塞进带来的笔记本里……


终于踏实地躺在了床上,沉沉的疲惫感袭来,佩雯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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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3


经过几番辗转打听,终于找到了这位帮人火葬尸体的人,据说是城里唯一一家做这种营生的人。老头清瘦黝黑的脸几乎没有表情,怀里抱着自己用竹管做的水烟袋,悠悠地吸着,烟雾缭绕在昏黄的灯光下,诡异似不在人间。


“明天黄昏在岗子上等着吧。”


一个云淡风轻的夜,岗上的风有一丝淡淡的凉意。

“过来看一眼吧。”


佩雯默默地走向打开的棺木,六岁的小弟如今只剩一副瘦小的白骨,寂寞地躺在那里。佩雯不禁打了个寒颤,我这样做对吗?一种莫名的客居之悲涌上心头。她知道此去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更是无力照顾小弟的墓地的。小弟啊,从此就跟着姐漂泊吧,漂到哪里哪里就是咱的家。


老头带两个抬着棺木的儿子走在前面,佩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眼前就是小弟在临终前画在墙上的场景,犹如当初抬他来这里一样,小弟拿着粉笔画画的样子就一直恍恍惚惚地在佩雯眼角晃,在梦里晃,晃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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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4


“我打算去找姨妈。”


“哦,也好。”


“你就别再固执了,好好配合改造,争取早点出去。”


“恐怕不是配合了就能出去的……”


佩雯不再说什么,转身将带来的衣服放在桌上,又拿出一包盘飧市的卤鹅肝,这是母亲最喜欢吃的消闲食品。


“时间到了。”站在门口的狱警喊着说。


母亲慢慢地拿起衣服和包在麻纸里浓香扑鼻的鹅肝,心里一阵酸楚。


“你怨我吗?没让你一起走。”


佩雯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不知何时才能母女重聚。此时听到母亲的问话,心里的一阵埋怨涌了上来。当初父亲没法劝固执的母亲一起离开,也不让带走佩雯,只说父亲很快就会回来的。想必母亲此刻也有点为自己的固执后悔了吧。大儿子已经音信全无,小儿又早夭,身边只有佩雯这个女儿了,想要留在身边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如今眼睁睁看着女儿落到这样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境地,后悔与心痛便一起折磨着母亲的心……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佩雯也无法埋怨母亲,毕竟遭此变故是谁也想不到的。


佩雯感觉眼泪就要流出来了,便咬着嘴唇轻轻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呆呆地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影远去,慢慢地模糊,模糊了三十年之久。


三十年后再见,母亲已不再记得一切,只是每天风雨无阻地去邮局等信,等得失望难耐了,便时不时地走失,那便是佩雯带着丈夫儿女倾巢而出,四处寻找的时候,好在每次都能找回来。只是,母亲再也没有等到来自大海那边的信,当终于打听到消息的时候,死神又使他们夫妻擦肩而过,可怜两颗不甘的心,始终在相互守望,各自孤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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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5


“小弟,我们走吧。”


佩雯来接小弟的时候,那副白骨已不知所踪,老头将一个红布包裹着的小包交给佩雯,佩雯感觉她这是抱着小弟了,这一抱就是四十年……


黄包车夫一路小跑,转眼就到了车站。人很多,大多是一副焦虑的神情,也许此际的客旅之途都是未卜之途吧。


佩雯也不知道自己迈出这一步是否正确,更无法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但她此刻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几年前,父亲为避免面对自己不愿面对的战事毅然辞职,携全家翻越秦岭。那时的艰辛同样是前途未卜的艰辛,当时还幼小的佩雯只记得一路如画的美景,那些落满林间的野核桃、一夜间长满树干的木耳银耳……那都是孩子眼里美好的记忆,唯一的不快或许就是塞满了细软缠在腰间的带子总是让脚步变得沉重,还有淘气的哥哥被劫匪绑架带给全家人的惊恐,好在有惊无险,几番斗智斗勇后哥哥被赎了回来。当时的佩雯几乎不能体会父亲的心情,然而此刻,她一下子明白了父亲那深深的忧患,也对父亲后来的离去有了些许的理解……


佩雯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袭上心头,像是之前的岁月被洗劫一样,一片茫然。车轮慢慢在启动,她不知远方的西京,母亲的家,是否也遭洗劫,是否还能有自己的容身之地。车轮碾过之处好像传来雅娴父亲临别时的话:“孩子,一定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那年,十六岁……



2021年2月20日于洞庭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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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送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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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琳,原名王湛,字文渊。1970年4月生人。居湖南岳阳洞庭湖畔,捉花间几个音符,翻湖上半页闲书。


华山论剑,原名孙超雄。1959年生人。乃旅居维也纳一介布衣。顶,在似谢非谢之际,,夹半文半白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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