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语如斯】不用懂得我，只是陪着我

熟睡中，伸在床外的手，被湿湿地一舔，倘若是你，一定被吓得睡意全无。我知道是猫，顺势抚弄两下，翻身继续睡。这在我养猫前是意想不到的惊吓，如今竟然可以淡然处之，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猫儿晚上最寂寞，她们俩不甘心被我拒之门外，总是抓门，四手联弹，思恋渴慕混杂，哀怨恼火交织，嘈嘈切切，持之以恒。铲屎官终于不忍，最终放弃了关门令。自此，猫儿再无宵禁，一天24小时，这个家的角角落落都可昂首阔步、气宇轩昂地踏足。

想想真怪，她俩不吵不闹，就这样屈人之兵，是什么道理？！

前几天，小区业主群里有一位邻居连续发寻猫的信息，焦急之情满屏，我感同身受，因为大小姐曾经走丢过。猫儿在家，安安静静，有也似无；一旦走失，心里没着没落的。

有天家里来客人，好奇心重的大小姐顺着门出去，我们没有注意到。等发现时，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王先生觉得是他的失职，整个楼道上上下下几个来回，管道井、电表箱都不放过；楼里不见楼外寻，手电筒派上用场，嗓子都喊沙了，猫儿仍不见踪影。我下班到家后，一起寻，也把情况发了小区业主群，期待好心邻居提供线索。快半夜了，没有一点消息和踪迹，黯然回家。

不甘心，我又手写了一则寻猫启事，贴在电梯里。洗漱后躺下，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和忧虑，想我那干干净净的大小姐，今晚是不是和野猫为伍？会不会被欺负？一定会，平时一出门瑟瑟发抖的那个怂样子……唉，肠子都拧一块了。迷迷糊糊好不容易睡着，三点多起夜，不由得打开门看看，失魂落魄叫两声：喵咪、喵咪。原来于我，猫儿的陪伴已成常态，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样，反正我倒有点伶仃了。

第二天早上，终于气得不理王先生，闷声出门。下楼坐车里，就发信息给好友，向她抱怨老王的粗心，给我把猫丢了。朋友有多次丢猫的经历，安慰我说等几天，也许就找回来了。那还能怎样？一路上心堵堵的，只能期待渺茫的希望：会有人看到启事，联系我们。

果然，快到中午时，王先生发来视频：大小姐到家了，疯了一样喝水、吃东西；二小姐鞍前马后跟着，舔她全身毛。赶紧问怎么找到的，才知道她蹲在楼下邻居家门口，被发现后收留。那家也有一只猫，我猫在人家家里不吃不喝，躲在一个角落不出来。早上，邻居看到电梯间的启事，电话过来云云。

下班回家后，抱着猫猫，像做梦一样。我和老王感慨，丢个猫就这样，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真是挖心呀！

大阳台阳光明媚，大小姐抻直了身子，专注地望向窗外。若有小鸟飞过，她就发出羊一样短促、连续的叫声。我就会犹豫：是不是她们喜欢外面的天空、阳光和小伙伴？于是，抱着她俩下楼，想让她们开开眼。结果一出门，大小姐就在怀里发抖。她敏感，知道这是陌生地带，恐惧占据了整个身心。二小姐傻大胆，坦然无惧，跃跃欲试。一个放不下去，一个捉不回来，最后我们也不敢带她们出门了。

今年的春节，我们在外面过的。不放心几天猫儿独自在家，就把她俩带着了。结果发现猫儿应激要两天之久，来回都不够紧张的，才知道它们最喜欢的地方是家里。

家里的舒适之处，都是她们的。我那带靠背的猫爪型坐垫，是大小姐的床。她卧着，我就得另找地方坐。

每晚，二小姐都要卧在我胸口。她轻轻走来，稳准狠地踩在我胸口，从站姿到坐姿，有一分多钟，等我手一伸时，她就势卧倒，享受搔头抓耳的抚摸。终究胸口压着几斤重的猫睡觉，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会一个侧身，二小姐被迫下马，她翻身而起，在侧卧的我身上，找一块可安歇的地方，再卧倒。又是一个不忍，我伸手抚抚她的小巧脑袋，她的呼噜应声而起，旁边王先生睡得酣畅淋漓，人类的鼾声与猫儿的呼噜奏成了午夜交响曲。我在这样的伴奏下，一会儿也复入梦境。我，王先生的胸不是更加一马平川吗？

小猫进入我的生活，有一年半了。不曾想一个小小、软软的生命，让我这样心安。午夜写作，一只蹲在电脑边，一只守在怀里。

不用懂得我，只是陪着我。

于北京家中

202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