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感慨万千。结束了四年的旅程，送走了陪伴我的孩子们。
女孩子们戏称我为“老父亲”，尽管我不老，也自知远不如他们的父亲，但我看他们真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往事历历在目，脑中浮想联翩，让我抓住一些掠影化成临别赠言吧。
感谢的话
感谢你们的信任：
你们愿意敞开自己，是对我最大的拥抱。我见证了你们的成长，你们也见证了我的成长，并且你们帮助了我，确认了天职的含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教学相长。人生得此信任，实为幸事。
我的孩子尚且年幼，发展远不如你们快速。有很多经验于我而言都是新鲜的：第一次带团；第一次辩论；第一次体育比赛；第一次吵架；第一次拥抱；……。总之，带你们如同经历一段冒险之旅，无法预期下一站我们会到哪里，看到什么风景。
我很笨拙，不能敏于你们发出的信号：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再来，或许你们还给了我第三次、第四次乃至更多次可以“改过自新”的机会。
勤虽能补拙，但唯爱能遮过。若不是你们的爱和信任，恐怕我会在内疚–失败–更内疚–更失败的恶性循环里难以开脱。
其次，也感谢你们的真诚：
我长你们十几岁，不算太久，但也足够让我忘记自己当年挣扎的样子——迷茫、困惑、害怕、焦虑、压抑、破碎。这些你们都悉数告诉我，只是你们还不知道如何给它们命名。
还好我是新手，可以跟你们一起走，而不是站在阳台上对迷路的你们指手画脚。你们的真诚可以换回我的真诚，因为这也是我在成年后就渐渐萎缩的那一部分。
你们的眼泪我无法藏在皮袋里，但我的确记在心里。我看过大部分人哭过，于我确如珍珠般宝贵。少年人的感情真挚，敢爱敢恨，伤心就哭泣、开心就欢喜，不像我，脸上总有浓得化不开的愁意。
我喜欢你们的坦诚，诉说的你们和聆听的我，在那一刻，极具人性。
最有人性的时刻，是我们一起齐唱之时。我见证你们融入身体的过程，珍惜你们在台上的见证，那画面太美，以至于可以盖过一切的破碎。
最后，感谢你们的爱和伤害：
人与人的关系里充满了破碎，有时候是有限，有时候是有错，但这都不可避免。谢谢你们，爱能遮掩一切的过错，这话是不错的，也是过去几年里你们殷勤在实践的。
我在师长和朋友之间穿梭，试图拿捏好分寸，有时候真如履薄冰。我多次失去耐心、爱心和脾气，也常埋怨之后又万分懊悔，想想你们需要更多的鼓励和等候，不能随便骂你们免得叫你们失了志气。
尽管你们的爱尚不完全，却不同于任何成人能够给出的。你们的问候、笑容以及文字，凝聚了你们清新的感情，我全数收到。
人很奇怪，在一起的时候，小小的问题都要耿耿于怀；直到离开了，才发现美好和欢欣才是这幅画面的主题。或许这就是距离的定律：远香近臭吧。
谢谢你们为我提供了大量的机会可以付出爱，尽管我抓住的机会并不太多。说起来是我在服侍你们，但我总觉得自己只用了微薄之力，就收获了你们的爱、信任和关怀，这实在是天底下最值得的努力。
劝诫的话
趁着为师的经验和记忆还算新鲜，赶紧自居过来人对你们说几句：
好好学习
身处浮躁的时代，我们里面的焦虑也被勾出来。我自己走了一条不太寻常的路，并未先走学院的路径再步入实践。这7年一边学一边做、一边做一边学，其中的辛苦显然易见。踩过许多坑，摔了不少跤，才有些微的成长。
虽然现在主张终生学习，但事实上，人可以连续沉浸学习的时光是短暂的。我感到自己青年的精力和年华正在随风逝去，抓也抓不住，守也守不牢。现在，我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承受得了那日复一日的学习三四年之久。
所以说，学习得趁早，尤其是在你们还没有诸多责任在身的时候。常听同辈人们惋惜失去的机会，那真是惨痛的领悟，现在只能拖着渐渐衰弱的身体和越发沉重的担子砥砺前行。
但你们不同，青春如春日的阳光那般明媚，大好的时光和机会摆在眼前，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引用你们喜欢的老卡的话：
我只想把前面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他走上这条道路，仅仅由于当时只有这条路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使他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心灵挣脱黑暗，奔往光明的理想出路。您还得加上一点：他部分地已经是当代青年，也就是说，禀性正直，渴求真理、寻觅真理并且信仰真理，而一旦有了信仰，便切盼立刻全心全意地投入，切盼迅速干一番大事业，为此必定愿意牺牲一切，乃至生命。不幸的是，这些青年并不懂得，在很多情况下，舍身也许是所有的牺牲中最轻而易举的，而从自己风华正茂的生命中拿出五六年来埋头苦学，做点学问，哪怕只是为了十倍地增强自己的力量，以便为他追求的真理服务，为他心向往之并且引为己任的大事业服务，——这样的牺牲对于他们中许多人来说几乎完全做不到。
用这几年的时间静下来学习，操练自己静下来的能力，必然是终身受用的。也许你学几年未必有大用，但正如我一直跟你们说的、也以自己亲身的弯路告诫你们的——不要好高骛远，应脚踏实地。就算学的是自己没那么喜欢的，至少培养了品性：坚持、忍耐和安静。
好好学习的人，是天天向上的人。如果只是在你个人的渴望和理想中寻找动力和方向，有一天你当然会迷失。但如果你愿意抬头仰望那位信心的创始成终者，知道他因那摆在前面的喜乐轻看羞辱、忍受苦难，就必因此得力量，总不至于疲倦灰心。
安全第一
这句话在中国随处可见，但过于熟悉反而会容易叫人掉以轻心。牌子上的提醒往往只停留在文字上，并未进入人心。
不要自觉聪明，以为自己是例外的那一个，可以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而不摔倒。其实你们都知道何处是湿滑地，若不知，《对少年人的思考》可以作为工具书自查自纠。
对了，每月用对应日期读一章箴言，如此反复，大概率是你在青少年阶段最值得的一笔投资。
要小心那空中掌权者以及其下的文化风俗，你们受的经典熏陶应该让你们具备基本的道德直觉和审美，逃避那诱你们进入陷阱的淫妇。若是不能，还有两个法宝，就是祈祷和默想。这两宝我直到30岁才明白，希望你们能早点儿。
不要听信人们的谎言，以为你可以有所谓“完全的、绝对的、没有任何约束”的自由。讽刺的是，正是这一代高呼自由、追求个性的人们，成了心中最受压制、灵里普遍忧伤的人们。你们身上有许多甜蜜的羁绊，是哪怕离开父母师长都断不开的，也是距离不能隔绝的。
有爱，就有其相应的责任，因爱担责的人才有自由。
因此，“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那恶者”应该是你每早晨的祈求和每晚上的感恩。虽然我们家中有特效药，但也不要玩火自焚。
记住，预防总比治疗要好。
虽然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你们还是会走弯路，或许如路易斯说，最长的弯路也是最近的归途。但愿你们失败后还能想起这些话，痛苦之后还能去坚固你们的弟兄，这也是我正在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祂是你们的山寨、高台和避难所，从这里出发，回到这里。哪怕战得遍体鳞伤、逃得丢盔弃甲，总能回来，定要回来。祂的血更能洗净你们的心、除去你们的死行、使你们侍奉祂。(来 9:14 )
临别之言
我不期待你们能广交朋友，社会的压力大大提高了社交的成本，有时友情的广度会稀释其深度。只希望你们找到那么几个、哪怕一两个人，能让你像路易斯那样惊叹：啊，原来你也这样！然后，铁磨铁，脸磨脸，彼此珍惜着走下去。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请在保护下好好恋爱吧。
互联网下长大的人儿，愿你们看重你的身份ID远胜你的社交ID；珍视你的朋友远超你的朋友圈。不要在虚拟世界里弄丢你的人性，珍惜“此时此地”的位格关系。
这世代的眼睛昏蒙，多有人萎靡不振，哪怕我们也不能免于这种精神。但你们可以也应该有不同的道路，愿你们在渐渐长大时脱去孩子气的幼稚，又能继续作孩子：总是能够相信、盼望和热爱！
我不能再说了，否则就真成“老父亲”了。但我想，送别时的欲言又止是为了等候将来的再次相聚。愿你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安全第一，重在预防。
待你们学成归来，或许我们不用再以师徒相称，而是弟兄、姊妹和同路人。
202407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