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22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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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成为电视台的“新闻民工”——《我在北京的那些年》系列十二


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

                     篇90:10


上班几个月,我白天呆在地下室的时间并不多。闲暇时间,我不甘寂寞,常常呼朋引伴,走亲访友。我走进电影院、音乐厅,在动荡起伏、悲欢离合的故事里沉醉,在奇幻瑰丽的影像世界里流连忘返,空灵的歌声、迷人的音符使我心旷神怡,逃离了现实的无奈。


看书的时间越来越少,电视几乎成了晚上和周末闲暇时间必备的消遣节目。

 

1995114日晚,一个寒冷的夜晚,以色列总理拉宾遇刺身亡。看到新闻画面里悲惨的场景,我伤心地流下了热泪。而一年前,声望甚隆的拉宾刚刚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90年代,是电视新闻节目的黄金时代。和央视的《东方时空》平民化的节目风格不同,北京电视台当年开播的《北京特快》节目,以其耳目一新的节目呈现方式,新闻主播鲜明的个人特点,靓丽的外表,短平快的节奏,与众不同的语言风格,对不良社会现象的尖锐批评,一下子吸引了观众的眼球。


晚饭之后,等待观看《北京特快》,很快成了我们的一个习惯。《北京特快》节目,让我对北京台多了几分好感。

 

1995年底的一天,同屋的老孙突然对我说:北京电视台在招聘人才,你不是也喜欢电视么?我们一起抽空看看去。老孙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当时的名字还是北京广播学院),对电视有特殊的感情和嗅觉。

 

北京电视台坐落在魏公村西口,距离中国人民大学不远。1992年国庆节,魏公村西口的新电视大楼投入使用时,高高的电视塔灯火辉煌,煞是神气。我们步行走到电视台的大门口,惊奇地看着门口小巧的汉白玉裸体雕像。茶黑色的大门里,进进出出的职工趾高气扬,旁若无人地从我们身边走过,只留身后我们的满眼羡慕。

 

对电视台,我有一点印象。1993年,我还在人大读研,暑假来临前,老牌的牡丹电视机厂招聘学生回乡进行社会调查。在开阔的东区学三楼教室内,牡丹电视机厂的领导向我们介绍回乡社会调查的内容。


会场上,一个年轻帅气的电视台记者扛着摄相机,前后奔波,旁边的助手举着灯,一路紧跟。在场的老人大人说,这是我们哲学系的师兄。很多年后,扛摄像机的帅气记者早已升为台领导。当电视开始走下坡路时,他果断辞职,摇身一变,成了上市公司的老总。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我请了假,和老孙一起来到了皇苑大酒店,在电视台报名点登记材料。接待登记的,是一个外表很像凤凰节目主持人阮次山的光头男子,不苟言笑,眼里总是冷冷的目光。

 

199441日,央视舆论监督节目《焦点访谈》开播,并很快火遍全国。为追赶潮流,各地领导也半真半假地支持当地电视台办起了舆论监督节目。北京电视台的舆论监督节目叫《今日话题》,基本模仿央视《焦点访谈》的节目形式,我应聘的就是这个栏目。

 

很多人有备而来,在报名现场留下了自己的电视作品录像带。看着别人踌躇满志,志在必得,而我却有点自惭形秽。我没有媒体从业经历,更没进过电视台的大门,我拥有的,只有一颗激情澎湃的心。

 

几天后,在宽大的会议室,我和其他一百多人如约参加了考试。我恍惚还记得考试内容,是对一则新闻事件的述评。我早早地答完试卷,看着别人还在奋笔疾书,我不好意思的等了又等,才交卷走人。

 

没有扎实的预备,没有艰苦的职场历练,结果可想而知。和预料中的一样,应聘无果而终,我成了孙山同学的伙伴。

 

多年之后,我遇到我应聘栏目的记者,才知道当年为何那么多人参与应聘。那时一期十几分钟节目的收入是一万五千元,而1995年一般公务员的月收入只有五百多元,和机关干部有近三十倍的巨大收入差距。

 

90年代末,一等奖新闻节目的奖金可以达到十万元,而国家机关、大学老师的年工资收入不过一万元上下。一时间,电视台吸引了大批高校教师、部委机关公务员前往,编导、记者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几年下来,这些人积蓄丰厚,早早地成了买房、购车一族。

 

几年后我成了电视台的一名员工后,我才发现,除了通过大学毕业分配、工作调动,成为单位正式员工外,电视台还有数量庞大的“新闻民工”。他们没有名分,长期在一线艰苦奋战,无名无分,被制片人斥来喝去,没有尊严,有的很长时间甚至没有任何收入。

 

我的一个朋友,曾在央视《开心辞典》工作半年多,除了报销过有限的出租车票,直到最后离开,也没有收到任何劳务报酬,而栏目制片人却三天两头请人吃饭,花钱大手大脚,毫不在乎。

 

当然,也有数量不菲的兼职记者、编导,他们游离于原单位和电视台,两头通吃,混得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有段时间,电视媒体频频揭露企业拖欠工资、政府违约,记者、编导眼见自己被恶意欠薪、违法用工,却常常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监督他人时理直气壮,临到自己时却装聋作哑,在弯曲悖谬的世代,媒体人的悲哀和分裂,可见一斑。

 

我的朋友虽然半年多没有任何收入,却也没有受到制片人什么恶待。比起我知道的另外一个栏目编导,我的朋友还算幸运。这个编导在一个屡获全国大奖的著名节目主持人兼制片人手下干活,习惯于晚上干活的制片人常常半夜召集他们开会。


她经常做噩梦,梦见制片人又半夜打电话召集开会,她被半夜吓醒,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苦不堪言,无法忍受,最后只好辞职走人。


无名无分的“新闻民工”是媒体人的耻辱,使号称“第四权力”的新闻媒体蒙羞。然而,曾经很长时间,“新闻民工”却成了媒体名正言顺的存在。直到新的《劳动法》出台,各媒体才将“新民民工”派遣到了劳务公司,“新闻民工”才有了一个所谓的名分。


90年代,媒体人还顶着“无冕之王”的美誉,媒体似乎还担当为民请命的重任。1995年,我虽然没有进入电视台,但我对它依然充满好感。

 

1996年元旦,伴着新年钟声的敲响,北京电视台《新年时钟驿站》节目将人带到美轮美奂的奇妙世界。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时尚靓丽的主持人陈晓楠、姜华带着我们穿越纯净的冰雪世界,畅游北欧的森林木屋,与欢快的太平洋岛民载歌载舞,在加勒比蓝天碧海中流连忘返,体验令人心驰神往的异国风情。

 

在无声的黑夜里,我与过去悄然告别。在沉沉梦乡中,我焦虑又兴奋地迎来了新的一年。


北京生活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尽在《我在北京的那些年》系列,欢迎关注。


作者简介:老蒋,笔名迦南,人大哲学硕士,现居北京。在媒体工作多年,追求真理,喜爱历史、文化,热衷自由写作


文章目录:

我的90年代——《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一)

何不潇洒走一回?—-《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二)

研究生时代:我不知道风在往哪一个方向吹——《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三)

我遭遇的大学老师N种——《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四)

你是否还记得 当年中国的“首富村”大邱庄?——《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五)

毕业求职 我像乱撞的无头苍蝇——《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六)

毕业那年  陈希同下台了——《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七)

铁狮子坟的“地下室”:我的寄居之地 ——《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八)

单位:一地鸡毛的是是非非——《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九)

X主任:我上班后的第一个领导——《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

我见到的赵丽蓉、章诒和们——《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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