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在即，又到要用对联表达心中意思的日子了，于是就有朋友向我咨询如何写对联的事。我不是联语专家，平时所习亦少，不过略知一些皮毛。亦即说求教于我，虽不致完全问道于盲，但所得不多，是可以预知的。
关于对联的专著论文，高头讲章，已然很多，搜索也便当。我主要重复一些自己写作时的小心得，以及容易出错的常识，卑之无甚高论。两个月前吾师流沙河先生对联集《做蝴蝶梦》出版并他去世三周年讨论会，我匆忙之间写过一则小文《夫子何为者》，主要谈了三个方面：对联的内容、对联的对仗、对联的平仄。其实无论你谈对联写作时要注意的几个方面如字数相等、词性相同、句型一致、节奏对称、平仄谐调，或是对联当注意的几个忌讳如避免同字相对、合掌、失对、失替，其实无非就是内容、对仗、平仄三大内容而已。
事实上一些联语专家平仄很好，对仗也堪称中规中矩，却很少写出鸣世之作，其问题在于命意太弱。也就是太注重形式，不注重内容之故。流沙河师的对联其实写得不多，大多写于晚年，而且他的平仄有可议之处，但他的命意与对仗常有过人之处。如名联“偶有文章娱小我，独无兴趣见大人”，其内容有趣可致不胫而风传，但此联的下联从平仄角度看既失替，也犯孤平，但你就是挡不住其风传中土。
更有意思的是，沙河师送我两副对联：一副“虫隐书山甘作蠹，鱼翻学海喜成鲸”，一副是“龙潭放尿惊雾起，虎洞喝茶看云飞”。前者毫无瑕疵，后者上下联均失替，但其被雒诵到与朋友们一见面，好多都能脱口而出的程度。而前者则知者甚稀，因为后者来自生活，显得生动鲜活，有排它性。另外如王怡的“惟愿这地得医治，但为那城求平安”，懂平仄的人一看就知道问题，上联几乎全仄声，下联几乎全平声，但你挡不住这命意的杰出。换言之，对联形式固然应该遵守，但遇着好内容，也是可以不那么顾忌的。这当然是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借林黛玉之口，着了我们的先鞭。
这当然不是说，完全不注意平仄。好联语若能在命意、对仗及平仄上兼得，自然是好的。如你有较好的命意，对仗又能臻上境，只是平仄稍有差池，亦并不影响其风传。而平仄其实就是个练习过程，需要时间及精力来慢慢寸进。但命意却是需要很多知识及典故上的储备，同时也需要写者一些诗人的慧心，这比教平仄就要困难许多。腹笥充盈这事儿，以及能我手我写心的高妙，不像技术一样，是可随意教出来的。
下面是我这两天在难得的闲暇中所写，基本上遵守对联的平仄及正格。但也有三仄尾（拉撒路），同时第五联也变格为平起仄收，因为联义逻辑让我必如此，就像“唯楚有才，于斯为盛”一样。当然最出格的是第九联亦即最后一联在对仗、平仄上均有问题，但我就是喜欢这命意，工拙非计也，故横批叫“乌乎对”。乌乎对，乌乎对，对此可以酣高楼。
1横批：山君穿穴鼻
大虫怎及小鹰越
死兔还须活物医
2横批：新年颂赞
春雨甘霖牛膝草
良人美物凤仙花
3横批：尔往何处
相者无能探远近
润之不及择东西
4横批：输悃投靠
世间何处不埃及
天地直须寻细罗
5横批：病欤罪欤
大疫无情彼拉多
永年有义俄梅戛
6横批：岂不慎哉
行路须行拉撒路
进门只进羊之门
7横批：安得如此
堆金积玉属谁物？今夜灵魂遭永死。
瓦灶绳床寄我身，古时肉体竟重生！
8横批：因信有你
引到永生行窄路
虽遭追杀有逃城
9横批：乌乎对
风随它意思吹，人能把我怎么样
心逐水陇沟转，主看那位如之何
2023年1月16日至18日于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