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别离
等不到栀子花开了。
黄色的小雏菊开得荗盛,紫色的牵牛花这两天似乎是知道我要离开了忽然哗啦啦地竞相绽放,着实让我对着这些花儿,有些依依不舍。
是母亲和这些花儿们陪我熬过了三月的艰难。
Panda终于又能下床了,还能自己洗澡,血糖也控制到位了,只是身体还虚弱仍长时间在床上躺着。他擅自停了会导致血糖升高的利尿剂,为此他得维持干渴状态才能让已衰弱不堪的心脏有力气跳动,难受不舒服早已是活着的常态,而这一回照他的话说,又失去了生活的一大乐趣,从此最爱吃的辣椒最爱嗑的瓜子都在回忆里存着了。
每天上午回家陪伴Panda,心情总有些复杂,总有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在胸口徘徊,找不到疏泄口,只有每晚夜深人静熄了灯躺着,一只手轻抚着胸口,默默地向神倾倒,一夜又一夜。
我亲手建的家没有我枕头的地方,这是Panda最大的悲伤,也是我最深的哀怨,四个人挤在不到35平的空间里,安顿好了他们就只能委屈自己,一颗心在自我流放中吹起夜的笙箫,知道有另一颗心也在夜里奏着悲音。感情很深沉,现实太残酷,亦不想给对方再添份伤痛,便各自在神面前寻求依傍和安慰以及那份支撑力。
有天两人忽然想起婚礼上的誓词,Panda说如果当时他不是总读错你我的顺序,是不是就不会一语成谶?我听的恍惚,十二年前意气风发的两人,如今鬓白如霜病容满面,倒更深知相守一生的不易。
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在住建署和房管所来来回回的跑,母亲一直陪着我,跑累了回到母亲的住所躺上几天恢复些体力再跑,为的是有一天我有权把这套小房子租出去换租个稍大一点的房子,给自己一个安睡的房间。与其哀怨不如尽其所能去改变,生活不相信眼泪,我祈求神赐予我够用的力量。
每次去办事就遇到人问,你丈夫呢?但凡是需要他出面办理的事项,我都会默默地递上一份委托公证书,工作人员一看似乎就动了恻隐之心,总会给我多一份关照,让我不用排队也尽量少跑腿儿,我心里就会向神献上一份感恩,被人善待也是一份温暖,如果不及时存下这些微小的善与爱,我怕自己就会被经年累月的艰辛给毁灭,滋生出尖酸刻薄怨毒。没有谁的生活会一帆风顺,不放大自己的苦就不会被苦水淹没。
母亲每天在掰着手指倒计时,还有家乡的老父,这次着实让父母对我的生活揪心了一把,唯一能让他们止痛的办法就是把我带回到他们身边守着养着直到看我疲弱不堪的身体能壮实点,老父走前跟Panda说,英子身体好些才能陪你走的更长久啊!
这几年总是会在身体摇摇欲坠时回到父母身边,象一块耗光电的电池,待电力足了些又回来,Panda总爱说罕见人生需要罕见的勇气,可是我没有,我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女人,所求的不过是平静安稳的生活。虽然神没按我们所求的给我们,但神应允我们无论在怎样的境况下:“耶和华必在你前面行;他必与你同在,必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不要惧怕,也不要惊惶。”(申命记31 : 8)
离别之际,别无叮咛,心里只想把这句经文刻进骨子里,让它化为血液成为我们彼此生命中的力量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