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乱世多出大人物,像春秋时期孔子和南宋末年朱熹,反而盛世诸如汉唐明清,大人物较少。而且那些生在乱世之伟人,在他们言辞文章中也很少替他们时代衰乱的实况,像《论语》《孟子》等,他们似乎超越了自己的时代。
盛世表现的是人的事业,乱世则是人自身的魅力,非事业可以比拟,所以凭事业烘托出来的人物,总是缺乏几分人性光辉。相反,人生在乱世中,凭事业表现的机会不多,他所表现的只剩下一个赤裸裸的人,这反而更完全、更伟大、更难能可贵,更能在历史中引发极大的涟漪。他们的价值不在当下,但一定会影响后世,这是中国历史文化传统的一大特征。
历史的舞台大多数好像只是为得志者而设,失败不得志者亦不过是陪衬,但就历史的长河而言则不该如此。实际上,中国历史有时候失败不得志者反比得志成功者更炫目,因为历史不仅仅只看当下,也要看对后世的影响。
唐以前中国人多推崇周公和孔子,唐以后则多推崇孔孟,就是因为周公属于当时得志成功者,像后来的岳飞、文天祥无一不是不得志失败者,反更受后人敬仰,他们和孔子一样,生乱世不得志反而人格更容易彰显给后人。
陆象山认为:“人不可依草附木”,所以人一旦有了依附,其人格价值就会大打折扣,纵使依附事业也一样。反而失败不得志者,没有任何可依附的所谓“成功”,因此他们更出彩。
当然,中国历史传统也并非否定事业有成得志者,其实事业原本也由人演出,因此当谈到不朽时,首先是人之不朽,而非事业不朽,否则的话只有成功者得志者可以不朽,凡人怎么办?
相比孔孟,中国历史还有一些诸如太伯、伯夷、叔齐这些人,不仅仅不得志,而且还无所为,但孔子却称“太伯可谓至德之人”,司马迁更是将他列为七十列传之首,太史公可谓深晓孔子之意。正是他们的“无表现”,亦可谓“表现了自己的无表现”,用今天话就是“低调的炫耀”,反而更加光彩夺目。
人难免有生不逢时之感,然回看历史,不得志无表现者,尽管他们所在的时代失败了,但处在失败之下的他们依然可以有“成”,甚至“大成”。孟子曰:“人必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历史长河宛如大浪淘沙,只要人格魅力还在,就不要建议世道混乱黑暗,这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论得志或不得志,都意味首先有志,即便无作为者,也不等于无志者。我们常说仁人志士,人若无志,便亦不仁。孔子曰:“十有五而志于学”,又说“匹夫不可夺志”。
历史的舞台或许瞬间就会风云突变,若我们脱离现实,羡慕汉唐盛世,空想得意来做一个历史舞台的成功人物,或许我们一生都无法实现,那样只有嗟叹终老的份了,但我们却可以立下大志,而且致死不改初衷,即我们所谓的“有志者立长志,无志者常立志”。
或许生逢盛世得志,或许生不逢时不得志,但至少回首人生,我们不用为所谓的成功而不可一世,也不用为所谓的失败而抱憾终生,得失亦不过烟云,坦然笑对人生,平凡但不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