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时候像是骑着一辆快要散架的自行车,一边骑着,欣赏着风景,感受着微风,另一边又害怕它会瞬间散架。我们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那一年,林晨27岁,生活像是拉满的缰绳,房贷、车贷,还有父母的期望,让他总觉得头顶着一块石头。但他拥有热烈的爱情,那个可以让他为之生,也可以为之死的姑娘。
炎热的夏日晚上,林晨和妻子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完成了一次热烈的结合,这是甜蜜的果实。汗水渗透出林晨的皮肤,融合进柔软的床榻。
“感觉怎么样?”妻子余雯深情地看着一旁的丈夫,手指在丈夫的腹肌间游走,眼神像是一个美丽的深渊。
“快要死掉了”说着,林晨侧过身子,吻上余雯热烈的唇。“还想要一次。”
“多了,就不好了。”妻子躲开丈夫的唇,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带着满足,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林晨有一种淡淡的忧虑,或许是爱情升华后的空虚,或许是对未来的担心,他总是害怕美好不能永恒。这样的担心伴随着他的童年、少年和如今。这是父母在他心里种下的焦虑的种子,如今它长出根须。
他将手臂搭在熟睡妻子的腹部,感受着妻子的呼吸和香味,那一刻他走进梦里。他看见一片海,海水涌动,海面上有一只小船,搭载着他们的床越飘越远,走近一看,床上只有他自己。船不知道飘向哪里。
第二日清晨,林晨依旧六点钟起床,一边听书,一边开始整理客厅和厨房。做家务,总是能让他感受到内心的安宁,特别是在清晨,妻子未醒以前。
他喜欢听书,各种书。仿佛在每一个故事里,他又多活了一次。
“啊……”妻子余雯一边捂着嘴巴,一边走出卧室。带着睡眼惺忪,说:“早,老公。”
“昨晚没睡好吗?”林晨一边叠着烘干机里的衣服,一边问。
“做了个恶梦。”
“你很少做梦的啊?”林晨想起自己的那个梦。
“是啊,但是昨晚……很奇怪的梦,在海上,你坐着船,离我越来越远。我想醒来,却醒不来,我知道那是个梦……”妻子走进厨房,开始烧热水。
每天早上,她都要先喝一大杯温水,算是开启一天的钥匙。
“哦……”林晨没有把自己的梦告诉妻子“做梦而已,很正常。”
“你今天要加班吗?”妻子余雯问。
“最近都比较忙,今天晚上要上线,会比较晚回家。”林晨说。
“那我门就不锁了,你记得自己带钥匙啊。”
“好的,我带着。”
“哦对了,我今晚和几个朋友聚聚,也不会回来太早。”
“倪丽她们几个吗?”
“对,是的,王薇雅下个月要移民了,我们几个聚聚。”
“哦,挺好。”
那些天的上海,像是被水浸透了的海绵。雨季,是林晨最不喜欢的季节。没办法骑自行车上班,公交车上也是湿漉漉的。
“你最近怎么天天回来这么晚啊?”妻子余雯有点情绪,因为夜里她总是一个人,感觉十分孤单。以前,他们天天黏在一起,现在结婚了,却常常第二天早上才能见到丈夫,这样的心理落差,让余雯有点受不了。
“唉,赚钱啊,工作就是这样的啊,这个月过去应该就好了,也不是每个月都这样。”林晨带着疲惫的神情说。
“晚上运动吗?”余雯带着暧昧的神情问。这是她们夫妻两个的暗号,“晚上运动”指的就是夫妻之间爱情的升华。
“唉,今天有点累。”林晨说。
“哦,那好吧”妻子拿起手里的书,继续看着。
不一会,林晨洗好了澡,爬上床,凑近妻子,深深地吻了一口这个在他眼里完美的女人。“累是累了点,但还是想要的。”
“算了吧,状态不好,就睡吧。”虽然余雯这么说,但身体却流淌在了丈夫林晨的怀里。
突然丈夫跳起来,“今天还房贷,我忘了,等我一会。”
那一夜,林晨明显感到疲惫,余雯也感到丈夫的体力不支,但两个人依然在彼此的肌肤之间,寻找着内心的渴望。
房间里的微光,照着两个相爱的人。结婚三年,他们依然爱意不减。但是当年,他们却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对。父母反对,岳父母反对,朋友们虽说不看好,但也都没说什么。
第二日,林晨比往常起晚了一个小时。起床时,妻子已经在做早饭。
数日后的一个晚上,医院打来电话:“你是林晨的家属吗?”
“是,怎么了?”余雯从深绿色的沙发上站起来,紧张地问。
“林晨出事了……”
医院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泣,林晨处于重度昏迷状态,脸上满是刮伤,像是被柏油马路摩擦过。
“拐弯的时候,一个卡车超速,挂到了他,卡车全责。”旁边的交通警察说。“当时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受到的撞击很大。如果当时戴了头盔,可能……”
“他现在昏迷,脑子里的血块,我们会手术拿出来,但是他能不能醒,这个说不准。如果没问题,在这里签个字。”医生说。
那一刻,余雯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那种感觉像是身体里的所有脂肪和能量,一下子消失了,没有力气,没有精神,没有盼望。只剩下一副空壳。
看着昏迷的丈夫,余雯摸着嘴唇的手指,一直在发抖。呆坐了很长时间,才想起给林晨的父母打电话。
“手术做完了,从医学的角度,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医生说。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得救我儿子啊。”林晨的父亲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喊了起来。
医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医生,他多久能醒来?”林晨的母亲用颤抖的嘴唇说。
“这个说不准。”
“说不准,是什么意思?”林晨的父亲又喊了起来。
医生看着林晨的母亲,请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你儿子……”停顿了一下之后,医生面露难色的说“可能醒不过来……他目前的情况可能会进入持续的昏迷,就是植物人。”
“他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啊,什么亏心事也没做过啊,怎么会这样……”林晨的母亲从椅子上瘫坐在地上,医生过去拉他。“医生,你再想想办法,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啊,他是个好孩子啊……”
“这个孩子不是等于白养了吗”林晨的父亲在一旁抱怨。
在林晨的床前,妻子余雯说:“不管林晨变成什么样,我等他,等他醒过来。”
“醒过来,植物人,醒不过来的啊”林晨的父亲在病房里,左右快速的踱着步,说着:“你趁早改嫁算了。”
“你给我出去。”林晨的母亲向一旁的父亲吼道。
“余雯啊,你做什么选择,我都能接受,林晨现在这个样子,你没有义务等他,我作为他妈,我得等他。”
余雯拉住婆婆的手,说:“妈”。
“我知道你和林晨好,当初你父母那么反对,你还是嫁给了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还有未来。”
病房里突然安静的吓人,此时林晨的灵魂离开了他的身体,向上飘走。但肉体还是维持着均匀的呼吸,手指也偶尔抽动。
“他会醒过来的。”余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