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将有君自尔出
牧我以色列民矣
风从远方来
说它特别,一是因为它得来的特别——一位远方的老师快递寄来的;二是源于此书本身特别——1979年道声出版社(台湾)出版,繁体字、竖排版。三则是因为本书的作者张晓风以及她笔下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人一情,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缥缈而遥远、动人而向往……
作为一个女性作家,她的笔下自有一种特别的细腻与温情,而作为一个基督徒,她的文字中又总能让人感受到大自然背后那位造物主的神奇与荣美。
在张晓风的文字中,一年四季都充满了神采,山川大地都流淌着诗意!
在她的笔下,春天是这样的……
山容已经不再是去秋的清瘦了,那白绒绒的芦花海也都退潮了,相思树是墨绿的,荷叶桐是浅绿的,新生的竹子是翠绿的,刚冒尖儿的小草是黄绿的。还是那些老树的苍绿,以及藤萝植物的嫩绿,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一山。……那边,清澈的山涧流着,许多浅紫、嫩黄的花瓣上下飘浮……山下,小溪蜿蜒。从高处俯视下去,阳光的小镜子在溪面上打着晚晃晃的信号,啊,春天多叫人迷惘啊!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谁负责管理这最初的一季呢?他想来应该是一种神奇的艺术家了,当他的神笔一挥,整个地球便美妙地缩小了,缩成了一束花球,缩成一方小小的音乐匣子。他把光与色给了世界,把爱与笑给了人类。——摘自《魔季》
在她的笔下,秋思是这样的……
秋在我们这里的山中已经很浓很白了。偶然落一阵秋雨,薄寒袭人,雨后常常又现出冷冷的月光,不由人不生出一种悲秋的情怀。……秋天是怎样地适合故人之情,又怎样的适合银银亮亮的梦啊!随着风,紫色的浪花翻腾,把一山的秋凉都翻到我的心上来了。……我并非不醉心春天的温柔,我并非不向往夏天的炽热,只是生命应该严肃、应该成熟、应该神圣,就像秋天所给我们的一样——然而,谁懂呢?谁知道呢?谁去欣赏深度呢?——摘自《秋天,秋天》
在她的笔下,高山是这样的……
我特别喜欢而又带着敬意去瞻仰的,却是那巍然耸立的峭壁。它那漠然的意态、那神圣不可及的意象,让我忽然静穆下来。我真想分沾一点它的稳重、它的刚毅、以及它的超越。……峡谷对面叠着好几重山,在晨光中幻出奇异的色彩来。我们真是很浅薄的,平常我们总把任何形状、任何颜色的山都想象作一样的,其实它们是各自不同的。它们的姿容各异,它们叠合的趣味也全不相象。靠我们最近的一列是嫩嫩的黄绿色,看起来绒绒的、柔柔的。再推进去是较深的苍绿,有一种稳重而沉思的意味。最远的地方是透明而愉快的浅蓝。那样豁达、那样清澄、那样接近天空。——摘自《归去》
在她的笔下,乡愁是这样的……
他们叫这一片海为中国海,世上再没有另一个海有这样美丽沉郁的名字了。小时候曾经那么神往于爱琴海,那么迷醉于想像中那么灿烂的晚霞,而现在在这个无奈的多风的下午,我只剩下一个爱情,爱我自己国家的名字,爱这个蓝得近乎哀愁的中国海。而一个中国人站在中国海的沙滩上遥望中国,这是一个怎样咸涩的下午!遂想起那些在金门的日子,想起在马山看对岸的岛屿,在湖井头看对岸的何厝。望着那一带山峦,望着那曾使东方人骄傲了几千年的故土,心灵便脆薄得不堪一声海涛。那时候忍不住想到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候鸟,犹记得在每个江南草长的春天回到旧日的梁前,又恨自己不是鱼,可以绕着故国的沙滩岩岸而流泪。——摘自《愁乡石》
不仅如此,由于本书收集的散文较早,以及由台湾机构出版的原因,因此其中也收录了包括《黑纱》、《十月的阳光》、《不是遊记》、《我们都在》等在大陆没有出版的文章作品。而透过以上这些作品,我更能感受到那一代台湾文人所拥有的强烈家国情怀!他们对大陆民众的思念,对中华大地的眷恋,对华夏文明的依恋。感受到他们对这片土地的占领者的不齿,以及对光复大好河山的祈盼……
其实对我而言,一开始阅读本书时的感觉并不怎么愉快,甚至有些感到郁闷。为什么呢?因为我羡慕了,我嫉妒了!
是的,我确实有些嫉妒。因为张晓风笔下的山川大地、一草一木都太美了,太富有生机与活力,太值得人去亲身感受了!
然而,由于身体瘫痪的原因,我自己却极少有亲近自然的机会,因此这些如诗如画的美丽山河,对我而言竟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同样作为造物主的儿女,为何他人可以轻易踏足的土地,对我来说却永远只能是心向往之却身不能至?我真的有些嫉妒了!
然而,就在我以这种抑郁的情绪品读着本书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张晓风在《我喜欢》一文中所写的下面这段话。于是乎,我所有的郁闷和嫉妒都立刻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一种深深地满足和强烈的感激!
在这世上,也许有人已透过我看见一些东西。这不就够了吗?我不需要永远存在,我希望我所认定的真理永远存在。
是的,或许我的一生都没有机会去亲身领略张晓风笔下的那些如诗如画的风景,没有条件去亲身感受那些动人心魄的壮美,可这又有何妨呢?透过她的文字,我不是已经领略到了吗?我不是已经看到了吗?我不是已经被深深打动了吗?
正如一则公益广告所言:阅读,就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在阅读中,我已经登上了可以小天下的泰山,已经见到了那从天上来的黄河。在阅读中,我已经捧起了乞力马扎罗的雪,已经摘到了喜马拉雅山的莲。
事实上,阅读又何止是一场旅行而已,阅读更是一台时光穿梭机!
在阅读中,我可以穿越时空,听柏拉图谈论他的理想国,听屈原发出他的天问;我可以和李太白一起举杯邀月,可以和辛弃疾一起梦回连营;在阅读中,我可以欣赏莎士比亚的戏剧,更可以见证独立宣言的签署!
这是多么的让我快活、多么的令我满足、多么的值得我去心怀感恩啊!
我感恩,感恩能有这样一位远方的老师寄来她自己收藏的图书。我感恩,感恩能有如此一位远方的作者用她的笔,带领我领略天地之美。这一切都已如同一缕温柔的风,在萧瑟和肃杀的季节里带给我别样的暖。
风从何处来?风从远方来……
我的肉体和我的心肠衰残,但上帝是我心里的力量,又是我的福分,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