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23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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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S.路易斯:教育之有道与无道

橡树出版之【精彩书摘】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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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书摘选自C.S.路易斯的《人之废》,这本书集合了路易斯1943年在杜伦大学的三篇演讲稿,于同年出版,副标题为“从高中英语教学出发反思教育”,虽然篇幅小,却被英美世界精英广为推崇,认为其是一部“必读之作”。

路易斯认为,在当时的英国,教育忽视了对最基本的道德和价值体系的教授和传达,片面狭隘地强调“理性”原则,使学生对伦理和道德的理解流于表面和功利。路易斯指出,这将对社会产生根本性的危害。他在《人之废》一书中对这种趋势做出了警告,剖析了它的本质,并陈述了自己对于普遍、绝对的“道”之存在的信念。

我只是想弄明白,人征服自然到底意味着什么,尤其是想弄明白,那可能并不遥远的最后阶段的征服,到底意味着什么。当“人”借助优生学、借助胎教,借助基于实用心理学的教育和宣传,已经获取对自身的全面控制之时,那最后阶段就来了。

人性(Human nature)将是自然之中,最后臣服于“人”的一片地域。这场战争那时就获得胜利。我们将“从命运女神手中拿走生命之线”,并因此随我们所愿而去织造我们这一物种。这场战争的确将获得胜利。可是,说准确点,将会获胜的到底是谁?

古教育家与今配制师

因为恰如我们已经看见的那样,“人”的这种随其所好塑造自己的权力,意味着一些人随其所好塑造另一些人。在所有时代,毫无疑问,育儿及庭训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尝试实施这一权力。而我们必须展望的那个处境,将在两个方面前所未闻。

其一,这一权力将剧增。迄今为止,教育家之规划,只完成了他们所企图的很小一部分。而且,当我们阅读他们——看柏拉图如何把每个婴儿“交由国家机构秘密抚养”;埃利奥特如何让男孩7岁之前不见男人,7岁之后不见女人;洛克如何要孩子们穿薄鞋不要学——我们可能会真心感谢地地道道的母亲,地地道道的保姆以及(尤其是)地地道道的儿童之固执,为我们这一物种保全了清醒神智。

然而,那些新时代的人类塑造者(man-moulers),其装备将是全能国家和势不可当的科学技术:我们最终将会得到一个配制师种族(a race of conditioners),他们的确能够把所有后代雕凿成他们所喜欢的样子。

古教育有道今教育无道

第二个不同甚至更为重要。在老的系统中,教师所期望培养出来的那种人以及他们培养他的动机,都为“道”所规定——教师本身臣服于这一规范,他们也没有脱离这一规范的自由。他们并不把人雕凿成他所选择的那种式样。他们传承他们所接受的:他们启发(initiate)新手步入人文堂奥(the mystery of humanity),这一堂奥君临他及他们。恰如老鸟教幼鸟习飞。

这将被改变。价值如今只是自然现象(mere natural phenomena)。在学生身上,价值判断将会作为配制过程(conditioning)的一部分而得以生产。无论有何种“道”,都将作为教育产品,而不是教育动机。配制师全然不受“道”之约制。这是他们征服的大自然的又一地域。对他们来说,人类行为的终极源泉不再是既定之物(something given)。这些终极源泉已经投降——就像电力:配制师之功用是控制它们,而不是服从它们。

他们知道如何去制造(produce conscience),并且决定他们将制造何种良知。他们自己置身事外(outside),高高在上(above)。因为我们是在设想,人类征服自然的最后阶段。已经赢得了最后胜利。人性已被征服(has been conquered)——而且当然也已经完成征服(has conquered),不管征服一词现在负荷何种意义。

配制师变为“道”的制造者

于是,出于他们的良善理由,配制师将会选择人造之“道”,并在人类中间生产此“道”。他们是启动者(motivators),动机的创造者。然而,他们将如何启动自身?

配制师注定无根

曾几何时,他们依靠自己心灵中一息尚存的古老的“自然”之道,启动自己。于是,他们起始可能把自己看作是人性之奴仆和卫士,而且认为他们有“义务”为人性做“功德”。然而,他们能够保持这一状态,仅仅是由于糊涂。他们认识到,义务观念是他们现在能够控制的某一进程的结果。他们的胜利恰恰在于,脱离他们照此进程行事的状态,进入控制此一进程的状态。

现在,他们不得不做出决定的一件事就是,他们是否还要如此配制我们其余人,以至于我们是否可以继续心怀古老的义务观以及对义务的古老反应。义务(duty)如何帮助他们做出决定?义务本身在接受审讯:它不可能同时也是审判官。而且“善”(good)的命运也没有好到哪里。他们相当熟悉如何在我们中间制造一打不同的“善”的概念。问题是,假如他们要制造,制造哪一个。没有任何“善”的概念能够帮助他们决定。青睐他们正在比对的事物之一,把它拿来作比较标尺,荒诞不经。

征服人性意味着人之废

在有些人看来,我在制造人为难题刁难我的配制师。另一些头脑更简单的批评家可能会问我,“为什么你把他们假想得那样坏?”然而,我并没有把他们假想为坏人。毋宁说,他们根本不是人(在古老意义上)。他们可以说牺牲了他们自己在传统人性中的份额(share),为了献身于决定“人性”(Humanity)未来走向的任务。

“好”与“坏”,用在他们身上,乃没有内容的语词:因为正是从他们那里,这些语词才得以发源(to be derived)。他们的困难也不是人为的(factitious)。我们可以假定,这样说是可能的:

毕竟,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想要同样事物——饮食男女,消遣,艺术,科学,以及个体及物种之长寿。就让他们说“这就是我们碰巧喜欢的”,让他们继续以最可能产生它的方式配制人。这有问题吗?

然而这么说也不管用。首先,说我们都喜欢同样事物,言之差矣。即便我们都喜欢同样事物,什么动机会激励配制师疾乐如仇自苦为极,以使我们以及后世能够拥有自己所喜欢的?

难道是他们的义务?然而义务就是“道”,是他们决定强加于我们之上的,对他们本人无效。假如他们接受了它,那么他们就不再是良知之制造者,而依旧是它的臣民,他们对自然的最终征服就没有真正发生。

难道是保全物种在激励他们?可是为什么物种应当被保全?他们面前的一个问题是,他们对后世的这种感情(他们相当明白这种感情怎样产生),是否还要继续。无论他们往回走多远,往下走多深,他们都找不到藉以立足的根据。他们藉以行事的每一动机,立即成为丐题。不是说他们是坏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步出“道”外,他们就步入虚空(void)。他们的臣民也并非必然就是不幸的人。他们也不是人:他们是人工制品。人之最后征服,被证明是人之废(abolition of Man)。

[本文摘编自《人之废》,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03;标题另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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