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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大卫·罗尔的“新年代表”》

译者按:我在给教会学校上圣经课时,看到教材的参考文献里引用了这篇文章,就把它译了出来。大卫·罗尔就出埃及的年代问题提出了一个不同的观点。我对他的观点持部分保留意见,但欣赏他的研究方法。现将文章发在这里,供大家参考。


大卫·罗尔的“新年代表”

古埃及,以色列,以及美索不达米亚的相关年代表是基于一个单一的“基础同步对照年表”的,而它已经发表了超过165年。1822年,让·弗朗索瓦·商博良破译了罗塞塔石碑的象形文字代码,就此开创了“埃及学”这一学科。不幸的是,六年后,他就给这新学科带来了一个严重挫折,因为他误解了一幅有关埃及第22王朝索尚克法老一世的军事行动的壁画。

商博良认为他已经在索尚克所征服城市名单的石碑铭文中找到了“犹大王国”字样,并由此得出结论:索尚克就是圣经提到过的法老“示撒”。示撒,根据历代志下12章 ,在所罗门王死后5年“取了犹大的坚固城”。圣经接着说,在“耶和华殿和王宫里的宝物被尽都带走”后,耶路撒冷被放过了。然而到了1888年,商博良以为的“犹大王国”已被正确地重新翻译为“王的纪念碑”,并根据其在卡纳克神庙壁画上的位置被认为在地理上更多是与以色列北部有关。但是,“索尚克就是示撒”这一错误观点并没有被推翻,并成为确定古代年代表的基石。

在新年代表模型中,在所罗门死后五年围攻犹大的坚固城并征服耶路撒冷的法老被重新确定为埃及第19王朝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二世对巴勒斯坦地那有据可查的攻掠发生于他在位第8年,他比索尚克更接近圣经中的示撒。考察索尚克的侵略记录可以发现,他主要攻击的是北国以色列,南国犹大被埃及军队有意绕过了。此外,圣经并未提及北国以色列曾向示撒臣服。另一方面,拉美西斯二世的战争行动也主要集中在犹大和西奈半岛以及南部外约旦的各游牧民族势力范围,拉美西斯二世明确宣称他“掠夺了撒冷”,即耶路撒冷。

此外罗尔已确定Shisha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埃及官方昵称(Sysw)的一个可接受的音译。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从语言学路径来看,更接近圣经里的示撒而不是索尚克,尤其是当人们注意到示撒(Shishak)最后的那个“K”时(这是圣经翻译外国人名时的通常做法,因为加上“K”是一种文字手法,在希伯来语中意思就是暗指那人是“侵略者”)。

新年代表确定圣经里(被示撒围攻)的罗波安王和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是同时代人,这是由几件出土文物和一份完全独立的历史年代表确定的,后者记录了埃及第18王朝阿肯那顿法老年间的一次罕见日食。他的父亲阿蒙霍特普三世去世后不久,阿肯那顿收到一封来自他的附庸推罗王阿比米库的信,信中说一场火灾把乌加里特城(在推罗北部的地中海叙利亚海岸)的国王尼克马杜二世(译者注:维基百科上此王生卒年是前1349 – 前1315)的宫殿烧毁了一半。就在这个宫殿被烧焦的废墟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块泥版,上边描述了发生在“Hiyaru”月(四月中旬到五月中旬)一个傍晚的日食。因为夕阳被认为代表乌加里特的女神,所以这场日食就是一个不祥之兆。这个信息就写在泥版的背面。通过计算机的模拟演算,已确认有一次日食就是在公元前1012年5月9日日落前30分钟发生的,并且这是公元前第二个千年里唯一一次发生在日落前一小时内的日全食。因此罗尔推断,阿比米库写给阿肯那顿这封记载宫殿火灾的信就写于公元前1012那次日食后(可能不超过一年)。

而公元前1012年,在常规年代表里被公认为大约是大卫王在以色列兴起的时间,但直到如今这个时间都被认为是在阿肯那顿法老统治埃及的300年后!给阿肯纳顿的信是340封主要以阿卡德语写成的政治书信之一,阿卡德语是当时的外交语言,它的使用可追溯至阿蒙霍特普三世、阿肯那顿和图坦卡蒙统治的时代。这些书信是1887年在埃及发现的,统称阿玛纳泥版。

在阿玛纳泥版中经常提到的“哈比鲁(Habiru)”,已经被知名学者们注意到,并常与圣经中描述的大卫和他“勇猛的全军”(撒下10:7)进行比较。然而,由于和传统纪年有300年的差距,所以它与圣经记载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被认真考虑。罗尔对阿玛纳泥版的一项新研究表明,巴勒斯坦地区的民族和政治构成与哈比鲁活动之间的关联性,比起初根据圣经记载猜测出的关联性更高。

圣经中的扫罗王(一个象征性的名字,意思是“求问”,根据以色列民的要求,上帝任命国王统治他们)在阿玛纳书信中被称为Labayu(意为“大狮子”),以及“起来攻击各地的哈比鲁人”。在篇57篇,扫罗的保镖被称为lebaim(“大狮子”)。有关Labayu的活动,背叛和死亡,阿玛纳书信的记录与圣经里扫罗的崛起和最终在基利波山与非利士人的战斗中阵亡的具体细节高度吻合。Labayu死后,阿玛纳泥版的记录显示,归附阿肯那顿的附庸有耶路撒冷的耶布斯人,以及基色的迦南人,这些人请求增援部队或护卫部队过来帮助他们逃跑,好让他们的城市不至于陷落到“Tianna”的哈比鲁人手中。(阿卡德语:Tianna – >希伯来语:Tsiyon – >英语:Zion(锡安))。阿玛纳泥版记载的这一系列事件非常接近圣经记载的扫罗王死后大卫对耶路撒冷的征服以及对非利士人的军事胜利。

最后,有一封Labayu的儿子和继承人Mutbaal(圣经记载为Ishbaal(伊施波设),扫罗王的唯一幸存的儿子)写给阿肯那顿的信,信中回应了埃及当局对一位名叫Ayab(圣经里的“约押”的阿卡德语翻译)的人下落的询问。Mutbaal声明:“他去打仗已经两个月了。只要问问Benenima。只要问问Dadua。只要问问Yishuya ……”。此信暗示希伯来运动的主要倡导者们和阿肯那顿的关系相当紧密,其中就包括圣经里的大卫,他名字的阿卡德语版本就是Dadua。

如果其他关联都是正确的,那伊施波设建议阿肯那顿去问大卫约押的下落就是完全合理的了,因为约押是大卫的侄子和他军队的元帅(代上2:16,撒下8:16 )!

最近在提尔但(位于以色列北部)发现的包含单词“bytdwd(一些人将其翻译为“大卫之家”)”的铭文引发了国际轰动。然而,这同一个名字的变体(例如:Dadua),以及许多其他的圣经人名与阿玛纳泥版的关联已被忽视了超过100年!这只能反映出传统年代表带给历史研究的偏见程度之深。

大卫和所罗门在圣经中被描绘为两位古代世界最伟大的国王,但在传统年代表的相应范围里,找不到他们统治的痕迹。正如《圣地考古》一书所说:“圣经是关于以色列联合王国的唯一书面记载,因此它成了任何历史叙述的基础。”外证完全空白,于是考古学家、作家和研究那个时代的权威,唐纳德·雷德福,无奈地写道:“对大卫和所罗门的外交政策、所罗门的马匹贸易或他与法老女儿的婚姻等主题的研究,只能得到米德拉什之类虚构作品一般的待遇。”其他研究人员则已经得出了更加激进的结论。菲利普·戴维斯的书《在古代以色列》(1992年,JSOT出版社,英国谢菲尔德)里就说:“最近由贾米森·德雷克搜集的证据,至少显示了从耶路撒冷开始的大卫帝国的统治是不可能的……贾米森-德雷克的广泛研究使我们有必要把大卫和所罗门的统治从历史中排除,因为除了圣经以外,在巴勒斯坦历史中找不到他们的帝国曾经存在的任何证据。”

所以不无讽刺的就是,圣经考古学家那想要找到圣经世界存在性证据的热情,却引出了一个它不可能存在的年代框架。而新年代表令人信服地消弭了圣经与考古学之间长期存在并令人不安的那300年差异,并提供了一个更准确,虽然是彻底颠覆性的解读,在其中圣经记录和人物的历史性可以完全重新考虑,也就是说,在巴勒斯坦大城市的基础设施中理应加上新的寺庙和宫殿,在巴勒斯坦统治者和埃及法老之间的政治通信中的确曾经提到过大卫,还有许多其他的圣经关联。


译者注:

1:本文探讨的问题涉及到有关出埃及记年代的两种学说:早期说(BC1447)和晚期说(BC1270)。早期说的主要证据是圣经本身的记载:

以色列人出埃及地后四百八十年,所罗门作以色列王第四年,西弗月,就是二月,开工建造耶和华的殿(王上 6:1)。而现有考古证据表明,所罗门开始建殿是在主前967年,那么这就意味着出埃及记发生于主前1447年。而晚期说的支持者认为自己也找到了圣经支持,就是出埃及记1:11提到的城市名字:以色列人修建了比东和兰塞,而这两座城市是在塞梯一世(主前1308-1290)或兰塞二世(拉美西斯二世)(主前1290-1224)期间修筑的。早期说是较为传统和保守的观点,但晚期说近年也开始有很多人支持,比如电影《埃及王子》等就直认摩西面对的法老为拉美西斯二世(约公元前1279年5月31日—约公元前1213年7月8月)。而若根据早期说,摩西面对的法老应该是图特摩斯三世(约公元前1479年4月24日—约公元前1425年3月11日)。

2:罗尔的观点若成立,是支持早期说的。他的一个论证手段非常像上世纪末我国历史学界著名的“夏商周断代工程”中确定一个关键点时采用的方法,即利用日食记录推断。在NASA(美国宇航局)官网上可以查阅上下五千年日食记录(http://eclipse.gsfc.nasa.gov/solar.html),但译者在其上查找后,发现大卫罗尔的证据有一点偏差,即他提到的乌加里特那一次日食,根据NASA的记录,应该是发生在BC1011年5月9日傍晚日落前。用天文软件Stellarium也可以印证NASA有关那一次日全食的记录,见封面图。图中经纬度即“乌加里特”所在位置。

NASA查询到的此次日全食记录见下图:

译文:《大卫·罗尔的“新年代表”》

3:然而一直有人反对大卫罗尔的观点。有人认为他对乌加里特相关泥版文字的翻译有误,他们认为正确的翻译是“Hiyaru月的这一天蒙羞了:太阳进去,(带着)她的门(卫),拉斯哈普(火星?)”,然而罗尔把这句话翻译成了“Hiyaru月出新月的那一天蒙羞了,因为太阳带着她的门卫拉斯哈普下山了”,并进一步将此蒙羞事件解释为是发生在BC1012年的一次日落前的日全食。针对罗尔提出的日食记录,反对者声称晚期说一样有日食记录可以佐证,比如BC700年8月6日也发生过类似的日全食(译者注:经确认,应为BC699年8月6日)。

4:即便同意早期说的学者,也有人不同意罗尔。比如J.G.范·德·兰德就说:

“罗尔提出的大转变可能解决一些问题,但同时会造成另一些问题,会使以色列历史和圣经记载出现问题。”

“法老塞梯一世(主前1294-1279)是拉美西斯二世的父亲,他将会变成所罗门王(主前972-931)的同时代人,并且会多次统领他死后那些王朝的军队,并征服许多城市。”

“青铜时代晚期也会被推迟350年,在主前850年左右结束。非利士人是在青铜时代晚期之后定居在亚实基伦和阿什杜德的。新年代表会把这一事件推迟一个世纪,放在所罗门王之后,而不顾这两个城市在所罗门之前就已被占据超过一个世纪这一事实(撒上6:17)。”

5:日食记录确定年代记录的做法是近代兴起的,尤其在近年计算机技术突飞猛进后得到了广泛应用。夏商周断代工程就是根据《竹书纪年》中一句:“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郑”,再查找日食记录,断定这是指BC899年4月21日早晨发生的一次日出时的日食记录。当然,这一结论至今都有很大争议。

6:截至目前,译者个人仍认同早期说,但也同意虽然罗尔是在支持早期说,然而他独特的结论会引发别的麻烦。不过他的论证方式,尤其是利用日食记录的方式,仍然非常值得肯定。早期说的最强大证据当然就是圣经本身的记载(王上6:1),晚期说支持者通常会将这节经文中提到的“480年”解释为并非实指,而是代表40*12,泛指很多代人(以色列人通常以40年为一代)。但译者认为圣经不光此处支持早期说,还有别的证据,比如士师记中耶弗他就对亚扪王说:以色列人住希实本和属希实本的乡村,亚罗珥和属亚罗珥的乡村,并沿亚嫩河的一切城邑,已经有三百年了;在这三百年之内,你们为什么没有取回这些地方呢(士 11:26)?莫非晚期说支持者认为这里的“三百年”还是泛指?

7:最后要说的是,目前的学界在对比古埃及和古以色列年代时,下意识地就认为古埃及的记录是可靠的(事实上,西方学者和苏联学者的古埃及年表就已经有一百多年的歧异),并以此校勘圣经记录。然而,基督徒学者的做法当然应该是相反的吧。

愿此文能使大家对圣经考古、圣经历史等生发兴趣,而不仅仅满足于某些现成的结论。

郭暮云

20151006

(点击阅读原文可以查看正文的英文原始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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