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右臂痛着,左臂痒着。
夜里实在太难受了,我会举起双臂呼求,像主在十架上的呼求那样:
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
有时就这样呼求着睡着了,一夜居然不疼。痒也轻微。
C医生给我寄了膏药来,C 医生说贴完这十副药膏,就会好。
我够不着疼痛点,Panda帮我贴。Panda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贴歪了。
我这才记起,Panda 的双臂早已举不起来。那是比我还细的手臂。
歪就歪点吧,能止点痛就行。
药贴上去了,荨麻疹来了。吃了抗过敏药还是不行,又接着涂止痒药膏。
日子就在这又痛又痒中度过。
2
有时早醒,天光渐亮,打开窗户风就涌进来,清新的风里裹着朝气。
我会倚在窗前,闭目晨祷,向神低语。
总是会先献上感谢,为这新的一天,为着还有光照进来,为着还活着。
接着是求心灵的洁净,人是没有自洁能力的,即使你每天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你也拿自己的里面没有办法,总有些角落里的污垢,是你够不着的。
慢慢的,心静下来,云絮一般飘来飘去的念头里会飘过一些仍在黑夜里的人影,还会有心疼的感觉。
开始为他们依次祈祷,带着爱愿和祈盼。带着相信和交托。
我给不了这世界什么,唯一能给的,或许只是这默默的祈祷。
人听不到,上天能听到。一直相信这点。
3
世界越来越喧哗嘈杂,人心也越来越孤独无依,没有陪伴。
还好,我和Panda,仍可以相互陪伴。即使是在病中,默然相对。
不断听到谁谁谁又抑郁了的消息,不断有人在问:该怎么办?
摇着轮椅一边扫地一边会想,这世界会好吗?
摇着轮椅给Panda 倒便壶,也会问他:“有什么可以分享的,或许能帮到他们?”
4
相比身体的疼痛,心理的疾病则如同是坠入深渊,其间的挣扎折磨,如同地狱一般。
Panda和我,如同是地狱归来者。个中滋味不愿意回想,却可以说给有需要的人,听听无妨。
Panda多年所吃的药,会出现药理性抑郁,血压从正常迫降到极低水平以减轻心脏负担,通常上午的状态会不好,但他会用意志命令自己转移视线,写作,做创意。不知不觉此方法就成了良药。他的良药,也让我们更懂得享受,活在当下此时此刻。
我,却是多年处在焦虑状态,失眠。也曾去看过心理科,说是现实性焦虑,家有长年卧床病人,崩溃的往往首先是家属,大夫说,你算是很棒的了才能支撑到现在。
每每遇到应激障碍,完全没有胃口时,我会心里默念着:神啊,让我咬碎最坚硬的痛苦,然后吞下每一口饭。直到障碍不再成为障碍。
Panda最初生病时有过严重的抑郁,但医生不敢给他用抗抑郁药。结果有大半年时间,我每天重复给他读圣经里耶稣平静风和海的故事,里面重复着在问:你的信心在哪里?
靠着这句话,他不仅走出了抑郁,也建立起坚固的信仰。如同灵魂的锚。
我则要靠药物才能安眠。以前很纠结安眠药的负作用,每晚睡前都是争战,越恐惧失眠越是没得睡,慢慢就接受吃药。接受自己的焦虑,当它是个老朋友,总爱来拜访问候。
既然病痛折磨是我们的常态生活,那就全盘接纳。痛的难受就互相宣泄一下,也互相抚摸一下,更多时候,我们是各自安静地做自己的事,不沉溺痛苦,不自怜艰难。活在当下的同时,也随时在做准备:告别,离世,归回天家。既不着急,也不忌讳。
人生就是漫漫归途。归到哪儿去?终点站除了死亡还有什么?
你可以说不知道,但最好还是知道,知道了,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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