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望系列是小万工的时评杂文系列，本文是第二十九篇。
题图：八佰 来自网络
国庆，疫情后看的第一场院线，献给了家乡影院的《八佰》。
我的家乡在湖北省通城县，地处湖南、湖北、江西三省交界处，群山环伺，没高铁、没机场，交通闭塞，名不见经传。
有山有水，灵秀，却算不上旅游目的地；没出过什么世界级名人，也几乎没有名胜古迹；经济不温不火，却也足以糊口——总之就是中国那种处处都有的，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县城。而这里的人民，也是那种中国处处都是的，奔着自己小日子的饮食男女。
但就是这些普普通通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其中的两百余人，１９３７年从通城保安大队奉命被拉到淞沪会战的战场上，整体编入国民党８８师５２４团一营，孤军留守四行仓库四个昼夜，成为载入中国近代史的英雄，史称“八佰壮士“。
是什么让普通人在战场上成为英雄？——这是我观影前一直的疑惑。
一
影片一开始，出现的是一只洞中的老鼠。
我后来回想才明白为什么是老鼠，因为开始出场的人都想逃。
这看起来明明是一场必败的战争。
国军主力都已撤离，上海几乎沦陷。
领导留下了一个师，师长留下了一个团，实际上只有一个营。
困守在四行仓库的，号称八百人的德械军团，实数只有四百余人，大半是从湖北保安团刚收来的散兵游勇。
“你们是湖北保安团的脸面。”影片开始，赴沪支援湖北保安团团长这样说——没多久就被打脸，日军枪声一响，全团抱头鼠窜。
他们有的是只扛过锄头种田的老农，有的是只会打算盘的文职人员，甚至还有十多岁的孩子 “小湖北”。
对手是装备精良的十几万日军，战机、坦克、重炮轮流登场。
一河之隔的对岸，就是歌舞升平，霓虹闪烁的租界区，一条苏州河分开了天堂和地狱。
进了四行仓库，谢团长说：这里是最后的阵地，也就是你们的坟墓。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换谁会不想逃呢？
二
小逃兵“端午”的转折点似乎就发生在一次逃跑中。
守仓库的第一夜，他经四行仓库的水路，想游到河对岸的租界区。
中途却遭遇了经水路来袭的日军，战兢中闭气避过日军，游到苏州河正中，回头看，发现四行仓库背面已经爬满了星夜偷袭的敌人。
失声大叫：“日本人！”
这一喊将通过租界区偷袭的日军暴露在灯光下，对岸的群众发现了他，一齐给他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你们是英雄！”
在这些人的目光中，“端午”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亮光，他突然发现：
四行仓库中那四百多人不是孤军奋战，而是被对岸许多人看着。
他笑了，毅然开始往回游，从此不再逃跑。
三
被观看，似乎是这场战争的源动力之一。
影片花许多的篇幅描述这种观看。
西方的军事专家出动飞艇观看，法新社、泰晤士报等媒体驾着摄像机在对岸全程拍摄，租界的民众挤得密密麻麻在河岸上观看，大学教授在自己家中的阳台上举着望远镜观看，甚至后来申报记者方兴文扛着相机进入了四行仓库观看……
蒋介石也说，他需要他们的战斗让国际社会看见——国军没有放弃上海，仍在英勇抵抗。好博得西方各国的同情，以成为布鲁塞尔会议谈判的筹码。
整个淞沪会战，中国军队伤亡三十多万人，日军伤亡约六万人，苦撑了三个月之后全线溃退。只剩下这仿佛是弃子的数百孤军，要用生命演一出孤军勇将之戏。
四
“我们成了一台戏，给世人和天使观看。”
观影时，我常常想起这句话。
影片对团长谢晋元着墨不多，我却印象深刻。
他的坚定给人一种感觉——他不是在指挥一场必将失败的战斗，而是昂扬地在进行一场必胜的战争。
他不是在看眼前孤军困守的情境，而是在看整个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和法西斯的战争。
他相信敌人必将失败，而我们必将胜利，所以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只是离这胜利更近。
所以日军扬言要三个小时攻下仓库时，他们拼死抵抗。
所以哪怕升旗会导致更猛烈的进攻，他们仍在屋顶升起了青天白日旗。
所以最终面临日军决战的挑衅，他们顾全大局地齐整撤退。
甚至影片中没有描述的后来，在租界孤军营度过的四年岁月里，他带领活下来的军人日日操练，学习技艺，想的都是：仗总会打完的，而新中国需要这些。
他知道他死，是为了中国能得胜，他活着，也是为了中国能得胜。
他透过生死，看到最终的结局——胜利的结局。
五
最终洞悉这结局的不仅仅是四行仓库中的士兵，而是整个对岸在观战的所有同胞。
他们都在这种惨烈的牺牲和英勇的抵抗下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必败的战争，是一次必胜战争的序曲。
影片中最催泪的一幕就是日军摆出钢板阵，妄图炸毁四行仓库根基时。
士兵把炸弹绑在身上，跳了下去，高喊着自己的姓名、籍贯、“娘，孩儿不孝”。
对岸观战的人无不动容，何香凝说：国人皆如此，倭寇何敢……
冲桥送电话线的刀子，游过河送国旗的童子军，把妻子的项链扔到楼下募捐车里的教授——惨烈战斗后南岸的人们看到了北岸八佰孤军的勇敢，当八佰成为了“四万万”，才喊出了“中华民族必胜”。
南岸的群众与北岸的士兵，不再是“观看和被观看”的看戏式的关系，而成了守望胜利的同盟。
六
影片的最后，镜头从四行仓库的累累弹孔持续拉升，看到的不再是满目疮痍，而是新中国大上海的车水马龙，新天新地。
从影院出来，仍然听到熟悉的乡音，却换了一个天地。
湖北通城，李满仓。
湖北通城，孙守财。
这是影片中仅仅出现的两个老乡的名字，满仓、守财，都是平凡人家对于生活最为平凡的念想，却成为战场中燃烧的血肉之躯，值得吗？
题材敏感，影片拍到八佰壮士撤回租界区就戛然而止，我也是后来搜到一部记录片《通城与八佰壮士》才知道后面幸存壮士颠沛流离的往事。
历史钩沉，终有后人辗转一一将他们的姓名找出，虽然二百余人只寻到112个名字。
但那些淹没的名字即使被忘却或抹杀，事实仍不会改变——他们于这胜利的荣耀有份，于这新中国的繁盛有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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