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冠疫情,正在公司隔离的杨恩,电脑上突然跳出来一个信息框:“你好,杨恩,我是来自于77年后的你,那时的地球,人口只剩下现在的十分之一,死去的人,大都死于战争、核爆、瘟疫和饥饿。正如《启示录》所说,人类正在走向灭亡。我在许多次的人类大迁徙中,得以活下来,如今我们住在以色列人在新西兰建立的保护区里,地球上已经没有国家之分,因为活着变得异常艰难,我们缺少干净的水、空气和食物,我们在等待地球的自我修复。我通过时空传输技术,将这封信息传送到你的时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是77年后的你。传这封时空信件给你,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人类的命运无法改变,历史无法改变,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的生活已经无比幸福,并且接下来你将会遇见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她将会成为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妻子。并且,请你有空多去看一下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我很遗憾没有经常拥抱她,我已经49年没有见到过她,我很想念她。”
“什么情况,这是谁在恶作剧吗?”杨恩正一脸茫然的嘀咕,这时公司的HR小姐姐通知大家“给大家一个小时时间,收拾东西,带上电脑,社区会有大巴车来接我们,估计要在酒店隔离14天,办公用的东西带上。大家尽量快一点,不要让车子等我们。”
“没有笔记本电脑的怎么办?”此时有一些同事在问。
“跟公司申请,公司有一些闲置的电脑在库房里,先去领用,回头再补发一下申请。”HR小姐姐说。
“我们的日用品都没有带啊,换洗衣服也没有带,怎么突然就通知要隔离14天了,还以为在公司隔离两天就结束了呢……”同事们无奈的抱怨着。
“听说楼下有人确诊了,先去,后面可以让家人送过来,或者邮寄过来。”HR小姐姐说后,转身上楼,去通知别的人。
“杨恩,记得带上读卡器和一些芯片,多带几张芯片。”领导老段说。
“好,知道了。”杨恩回答后,快速的收拾好笔记本电脑,带上工作需要的各种工具和芯片,同时带上了他放在公司的好几本小说、尤克里里和健身用的弹力绳。
“你带那么多书,不嫌累吗?”同事王晨问。
“还好啊,要不十四天不闷死了。”杨恩说。
“打游戏啊,看电影也不错。”同事王晨说。
“哦,我还是喜欢看书。”杨恩说。
楼下,有的同事正在超市买烟,买泡面。
登记完姓名,杨恩和同事们上了大巴车。前方警车开道。
“还是第一次有警车开道。”同事们表现出的不是紧张焦虑,而是兴奋。
到达酒店后,同事们很快被安排到了不同的房间。
杨恩已经忘记了那封恶作剧的电子信件,开始在房间里打探一切,并且自言自语的说“牙膏、牙刷、浴巾、拖鞋、晾衣架、纸巾、水,还有方便面、老干妈、牛奶……什么都有啊。”此时广播里响起“请大家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来,不要站在门口聊天,待会会有人过来送晚饭。”
有的同事说:“进去吧,两边有摄像头的,还是老老实实自个待着吧。”
晚饭还没有来,做核酸检测的人就来了。“来,二维码,头抬高。”护士小姐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根长长的取样棒伸进杨恩的鼻孔里。“唉吆喂”杨恩本能的喊了一声。仿佛一声喊叫是一个讯号。“好了,进去。”护士转身就走了。关上门时,杨恩听到对面的小姑娘喊着“哎呀,太痛了,太痛了”,是用那种女孩子的哭腔喊出来的。
此时公司的群里开始你一言我一语“怎么是戳鼻孔?痛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也是啊,我直往后退。你别退,你越退,她戳的越痛。不能紧张,越紧张越痛。她们好像听到你唉吆喂一声,就不戳了……”就这样,公司的群里一直聊着有多痛,聊到夜里九点多钟,晚饭终于到了。
“不错啊,晚饭有肉、鸡蛋、蔬菜、牛奶,还有辣椒酱。”杨恩心里想着,并且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附文“感谢国家!”朋友圈下面的留言一会就炸了“你咋了?被隔离啦?你还好吧?你确诊啦?多保重啊。你在哪隔离的?你在哪个区?”
吃完饭,杨恩拿出一张从公司带出来的A4纸,开始写接下来14天的计划,包括了“工作、健身、读书、学习、看电影……”夜里十一点,妈妈从西藏打来电话“儿子,你被隔离啦……”“没事,这里挺好的,我还挺高兴的,就当休息了。”挂完电话,杨恩依然睡不着觉。于是决定看一部电影,电影的名字叫《荒岛余生》,汤姆·汉克斯主演。
电影看到一半时,电脑上再次弹出一个信息框“如果我的时间没有算错的话,此时你正在隔离酒店里看电影,汤姆·汉克斯主演的《荒岛余生》……”信息还没看完,杨恩马上紧张的站了起来,往屋顶四周东张西望,看看房间里是不是装了摄像头。“这谁啊?”杨恩想着,会不会是哪个同事黑了自己的电脑,捉弄自己。本来想在公司群里问一下的,但又没好意思问。
杨恩坐回电脑前“明天晚上大概八点钟的时候,你拉开电脑桌前的窗帘,到时候会有惊喜。”这次的信比较简短。杨恩马上站起来,看了看,发现电脑桌前真的是一个不起眼的上下伸缩的窗帘。他拉起窗帘,外面除了一个空荡荡的阳台,什么也没有。杨恩心里想“还以为这后面是一堵墙呢,原来是一个阳台。但是,谁他妈的这么无聊,大半夜的不睡觉,捉弄我。”这一次,他有点生气了。电影放完了,他却没注意情节到底如何。夜里辗转反侧“我倒是想看看明天晚上八点会有什么幺蛾子”杨恩心里想着。
第二天是工作日,在隔离酒店里依然有工作要忙。领导老段打来电话“杨恩,你那边有SS型号的读卡器吗?帮忙测试一个东西。”杨恩答复“有,我都带了”。在酒店工作的好处是,可以一边听着音乐或者广播,一边工作。有时候工作重复性比较高,还可以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工作,只要声音不太大。午饭后则可以躺在床上睡到下午两点钟起来干活,大家都这样。
晚饭后,杨恩想起昨晚夜里的信“八点钟,此时正是八点钟。”杨恩小心翼翼的拉开窗帘,这一次,阳台上的灯亮着,出现了一个女孩,穿着夏日的睡衣,正在读书。杨恩一时有点愣住“这算是什么惊喜”。同时,脑子里漂浮出了一些肮脏的想法。“你好啊,邻居。”女孩首先开口了。“你好,你好。”杨恩有点手足无措,突然来了一句“你,你在看什么书?”女孩回答“《霍乱时期的爱情》”
听到书的名字,杨恩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书,我读过,他大部分的书我都读过,我最喜欢的是他的那本《活着为了讲述》”正说着话,杨恩想要打开阳台的门,越过去,发现门是被锁住的,只能开出一本书厚度的缝隙来。
“这门锁了。”女孩说。
“哦,确实是锁了。”杨恩又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两个人就隔着一扇玻璃门,开始聊起了加西亚马尔克斯,以及他们看过的书。
“你也是我们那栋大厦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杨恩问。
“大厦,什么大厦,我是从机场被送过来的。”女孩说。
“哦,你是从哪儿来的?”杨恩问。
“新加坡,我在上海工作,这次回去探亲,然后回来需要隔离十四天,前天刚进来。”女孩说。
“哦,那你比我早两天。”杨恩说。
“你有带什么书吗?我的这本,快看完了。”女孩将手里的书转身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然后又走出来说。
“看完了可以看电子版的,网上很多电子版的。”杨恩说。
“哦,我还是喜欢纸质书。”女孩一边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一边说。她的长裙,碎花的,头发垂肩,眼眸美得没边,像一个深邃的黑洞,将杨恩眼里发出的光,全部吸引进去。
杨恩心里想“还好阳台的门上了锁,否则自己可能会犯罪。”从晃神中醒过来的杨恩说:“纸质的,我还真带了几本纸质的,福克纳的,卡夫卡的,还有一本马尔克斯的。你要看吗?我拿给你。”还没等女孩回答,杨恩已起身去拿书。
“看啊,我也喜欢他们的书。”女孩说完,杨恩则从门的缝隙中递过去三本书。《变形记》、《八月之光》、《族长的秋天》。这种行为,在隔离酒店是禁止的,不能互相传递物品,但此时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互相聊书,也聊电影,还聊各自的故乡。从童年,聊到大学,从大学聊到工作。神秘的信件,没有再出现过。直到女孩要离开那天,杨恩才想起问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女孩轻轻敲了一下阳台的玻璃,杨恩拉开窗帘。“我今天晚上就放出去了,书还给你,我都看完了。谢谢你”女孩说。
“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杨恩说。“当然可以”女孩透过玻璃门,展示了她的二维码,笑容特别灿烂,深邃的眼睛里散发着之前杨恩眼里被吸进去的光。
“我叫杨恩,你呢?”杨恩问。
“我叫夏兰,夏天的兰花。”女孩回答。
此后的一年里,两人成了情侣,常常一起读书,尤其是在周末的晚上,可以读到天亮。
一年半后,两人准备结婚。
办公室里,杨恩对领导老段说“我明天开始休婚假啦,工作我都交接给王晨了。”“好的,新婚快乐,放心休假吧。”老段说。
同事们则说“等你的喜糖……”
此时电脑上再次出现了一封信:“杨恩,三天后,你就要和夏兰结婚了。而我的日子不多了,这边的空气持续恶化,不知道地球上的人类还能撑多久。对于你的未来,我只想说:不要做任何对不起夏兰的事情,做个好人,不要作恶。还有,常去看看咱妈。最后,我得提醒你,结婚后的前几年,日子不好过,要坚持,不要失去盼望。因为,后面的日子更难。但有个好消息,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俄乌之战时,你们将拥有一个男孩”。永别了,我自己。”
看完这封信后,杨恩仍然想要找到回复的可能性,但这个信件对话框就是一个弹出来的TXT,没有可以回复的可能。这一次杨恩没有生气,而是说了一句“永别了,我自己。”关上电脑后,转身离开。
婚后的日子,如同那封神秘信件预言的一样,并不好过。两个人共同的文学爱好,也并不能当饭吃。杨恩开始频繁加班,出差,家里的争吵多过甜蜜。书架上摆满了两人曾经喜欢的书,却很少有时间再看。
时间来到一年后,那一年,俄罗斯正在和乌克兰打仗。全球其他国家全面放开了疫情管控,上海开始打第三针疫苗。那时,杨恩和夏兰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一个男孩,在新加坡。
日子开始有了起色和喜乐。
多年以后,杨恩会在一篇科技文章里看到“以色列科学家,正在研究一种时空投递技术,即:把信息发往过去或者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