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22 12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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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乡村的旧文



天冷了许多文章不能写了,阅读自己往年的日记,摘抄一二放在下面。

秋收如火如荼的进行,我闻到植物的味道,玉米的花生的,还有被裸露出来以后泥土的,风从尽光之处的高天往下灌,倾泻在青色与黄色交织的土地里。

夜里,我走在村外,夜凉如水,我像被遗弃的植物,孤独的矗立在地里,庄稼都回家了,只有我在飘忽不定,村头的竹影团团的,有许多看不见的蛐蛐在歌唱,更让这夜色平添了几分味道。

有太多的风物都是沉默的,在这个季节,也是成熟的,我不喜欢城市,因为它是被覆盖的,又拥挤又不真实,土地被水泥覆盖,人被一层层的房屋覆盖,在黑夜里,城市变得五光十色,在黑夜与霓虹灯光的缝隙里,是人匆忙的洪流,是疲惫的回归,是奔波的脚步,也是噪杂的沸腾。

农村就变得不一样了,它唯有安静的天心皓月,月光下,土路泛着银白色,伸向模糊的远方,像伸向我昏昏欲睡的梦里……

有多少人是沉默的啊,他们低着头,弯着腰,在最底层把家照顾好,照顾着孩子的孩子,照顾着孩子的房子,也照顾着孩子的土地,至于老透了,死亡了,就埋在村头收割以后的土地里,也不说一句话,青草荒草都长在坟墓上,积雪覆盖,春风吹拂,秋月无言,人生就在无数个辛睢中熟透,摘下,无声。

我在最近的日子,常思想基督的沉默,他是沉默的羔羊,他像夜里的山河一般,在敌人面前,没有解释,无言无语,也无争辩的声音可听。

我站在丰收完的田野里,这夜到那夜传出知识,我们沉睡在喜悦与劳累当中,人生好像一直都是如此徘徊。

你若问我,信仰生活的分界线在哪里,信仰和生活的结合点在哪里,我想就在太多的沉默里,我们有白日黄灿灿的玉米,也有黑夜中躺下了的叹息,我们经过满足也经过不知,不知一日又一日播种收割的意义,年轮驶过带着青草味的庄稼的躯体,把沟壑倒映在我们的额头。

可是我却深知放下福音的种子,呕心沥血的牧养的意义,在千家万户的炊烟和院墙中,有传道人隐没的背影,他曾经来过,也在邻舍佝偻的眼光里远去,他在一个又一个村庄飞来飞去,像鸟儿,也像安静的星星。

黑暗太大,路程弯弯曲曲,夕阳西下,人说,枯藤老树昏鸦,我骑着车,在余晖里,在腾然升起的秋夜里,盛满了农人厨房的酸甜苦辣。

我望着高高在上的月亮,深深感谢主的赐予,他将广阔的天地和人世赐给了我们,使我们的灵魂可以彰显出来价值,经上说的好,田野里的庄稼,一片片的熟了,找不到收割的人,秋夜越来越冷,中午的阳光晒的人以为在夏天,院里凉凉的月色在告诉我真正的时刻。



忘记那些忧愁的事,忘记许多尔虞我诈的象牙塔里的争竞,我愿意像不说话的玉米,躺在月光满满的土地上,沉沉睡去,至少知道自己的梦总在土地里被孕育,被长大,及至死去,也咧开了嘴,笑容与秋风凝聚一起,往天上飞去……



到秋天懒就成为了我懈怠的一个因素,还好总是看到农村真实的一些地方,这些天小雨霏霏,湿漉漉的飘着,也不沾衣,空气中凉意一点点的蔓延。

小时候不像夏季炎热,秋季总是给人秋高气爽的感觉,在秋天的早晨,地里是寒冷的,能写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人是真正带着感情的,黄昏的时候我骑着走在村头,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很久,秋天黄昏的太阳不能用太浓重的词语来写,只能用海子笔下的太阳来形容,如果说是一副画,也只能用莫奈的油画来表现。

太阳落下去了,黄昏像死亡的颜色,模模糊糊,在这微弱的光中,我感到无边的苍凉,我看见无数的秋虫在往自己的窝里赶,如同无数的被树影隔开的乡村,许多的人,背着锄头,往看不透的云烟里走去。

昼夜温差大,倒成了好事,因为这样的气候是种水果的便利条件,村头多了一些种冬桃的人家,我记得夏天的桃子,充满了水汽,也没有足够多的水分,即或有,也只是不热不冷的温水,实在难以下咽,这冬桃还好,因为昼夜温差大的缘故,糖分被锁住,加上夜里的风霜,别有一番滋味,一口下去,好像在品整个秋天。

农村,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上帝赐人资产丰富,他回报那些双手劳力,殷勤做工的人,使他们在地上的埋头苦干,在这样寒冷渐深的日子得着安慰。

又到了出红薯的时候,与我挨着的邻居开着三轮车拉了几车的红薯,他种的时候,我知道,他孩子和他在一起,小孩子不愿意上学了,父亲带着他在地里干农活,一边干,一边教育

农活总是累人的,他教育自己孩子的场景在农村里上演了无数次,出人头地,走出去,像这红薯一样深埋地下,默默无闻,到了收货的季节,破土而出,多少人都渴望出人头地,像秋风中独立的高粱一般傲视低矮的秋草,只是何谓真正的出人头地呢?

我以前也想出人头地,后来发现这个社会上能出的地方太多了,出不了的地方也太多了,远方太远,天空太高,出的高了,又忘记了脚下的土地,忘记了根,也就变得浮躁,摇摇欲坠。

我越来越喜欢还是做一个人好,做一个自己最好,做个真的自己最好,世界如同林立的秋天,树叶枯黄,许多植物看着青青,却已是垂暮之年。

去地里种麦子的时候,看到村头一户人家,他的家对面是广阔的田野,小房子外面种了一些菜,认真细心拉起来的院墙,没有门,只有一只狗,院墙的对面是高耸入云的杨树,杨树的下面是满塘的秋水,水里有落叶,有野鸭,真的是木落雁南渡,北风江上寒了。

这样的归宿是我渴望已久的,安静,温柔,又不失人间气息,季节的变幻体会的淋漓尽致,坐在自己的小院里,该有的都有。

小院上空高高的天上,上帝正在释放秋天的凉,伴随着成片的云灌向这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人间,闻着田野里的味道,闭上眼睛,穿着秋衣秋裤,不热不冷,真的想说一句,上帝赐给的生命以及体验,实在是幸福如无尽的土壤,平凡又充满了滋养和深沉。

愚昧人的笑声,
好像锅下烧荆棘的爆声;
这也是虚空。
(传道书 7:6 和合本
)

笑声?太多,各式各样,原则上它是代表着快乐,不过,据我现在的感受来谈,太多是无聊的声响,至于我们周围的嘲笑之声,或在人前或在心底,都是锅下烧荆棘的爆声,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过后,只有一堆灰烬,归于虚空。

地土一直都在,飘荡在上面的愚昧的灵魂和笑声早已过去了无数个时代,所幸的是,我们今天不谈这些注定消亡的事,也不把精力浪费在与他们白费口舌和周旋上。

我们今天来想象锅下的荆棘,就会想到很多美好的事情。

有两首比较好,一首是唐代的白居易所写: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还有一首是唐代的刘长卿所写: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两首诗都描绘了一个场景,在寒冷的冬季,在冬季的傍晚,屋里热着新做的酒,小火炉烧的很旺,在这样的时刻,在天寒地冻的广渺中,找一个一起坐下来叙旧的人实在太少,刘长卿是幸福的,因为他等到了风雪之夜归来的人,扑掉一身的洁白精灵,走进白居易温暖的炉火之中,在小小的人世间,的确是最为幸福的存在。

我读到锅下的荆棘的爆声,就想象到了这百般的美好,上帝创造了寒冷,也给人一个独居休息的居所,他使我们的心能够在天地一片白茫茫中安静下来,享受这一份烧着柴火的温暖,我们实在应该知足,因着那锅底翩翩起舞的火舌,生活就应该充满千万种想象和希望。

马上又要进入冬季,秋雨丝丝缕缕,连绵不绝,我穿着棉衣,站在湿漉漉的村头,呼吸着凉气,能猜的到在收割以后的田地里还存留着无数的小生灵,不信,你听,可以听的到蟋蟀的交响曲,蟋蟀一家,肯定有一个小小的窝。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就像我也不知道它们从何处来。

它们的一生一直最贴近土地,它们的肚腹一直感受着大地的温度,而我却远离了太久,不过也都一样,最后我也会安息在土壤里,和这些蟋蟀一起躺在土地里听秋雨,听漫空飞雪的温柔情话。

在冬季没有来临之前,我一想像到那锅底烧着的荆棘,就幸福感荡漾上了心头,还能够活着,还能够看到火苗,听到荆棘爆炸的声音,还能够在半个小时以后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顿时觉得整个大自然的味道都被上帝慷慨赐给了我们,至于愚昧人的笑声,被我用烧火棍拨拉的不知所踪了……

夜里的雨下的很大,听雨是一件幸福的事,毕竟这是上帝的音乐,我想有许多人在雨夜有不同的感受,不过大部分人都还在梦里。

人说,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个卧字,让我想到风烛残年的老人,什么也不能做。

人的思想,在于他所接受的环境,我在想何谓家国情怀,倘若家只是自己的家,国只是自己的国,这样的情怀倒让我觉得过于狭小,许多人因着这些事生发仇恨,而主的雨却下在了普天之下,普天之下,没有一片土地没有经过雨水的滋润和洗礼。

人也说,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这是对爱情和友情的含蓄表达,所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若有心,所望隔山海,山海也可平。

我们所盼望的,中间隔了太多的山海,自以为义的芸芸众生,纷乱的人世,朝花夕拾的记忆,转瞬即逝的生命,一片片成为了信仰路上的节点,所幸的是我们顾念眼不能看见的。

最妙的是红楼梦里说:

何处秋窗无雨声,谁家秋院无风入?

这一句话,说尽了,秋天的惆怅和清冷,写出这样的雨的曹雪芹先生应该居住的是杜甫先生的茅屋。

无数的隐没的院墙,隔着繁华与没落,隔着贫穷与富裕,搁着阴冷和酒肉,没有一个人体会不到秋雨的广阔连绵,秋雨总是连绵不绝,滴滴答答,没有规律,上帝的音乐,乐谱太长,唯有安静在窗前。

没有现代化的灯火,唯有天色映照的灰明可以一窥那巨大而神秘的存在,这雨就是他的使者。

人世有太多规则的事,却变成了形式,一旦成了形式,又可有可无,在这样的雨夜里,都归于安息了。

夜里雨还在哗哗的下,我最喜欢另外一首词:

虞美人·听雨 

宋 · 蒋捷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一首词,把人生概括的如此简洁。年少轻狂的少年肆无忌惮的挥霍时光,传道书上说:

少年人哪,你在幼年时当快乐。在幼年的日子,使你的心欢畅,行你心所愿行的,看你眼所爱看的;却要知道,为这一切的事,神必审问你。

到了中年,事务繁多,没有太多的经验和阅历去面对这些,只有接踵而至的心力交瘁,我们的主说,你们要常常喜乐,我想拥有一份常常喜乐的心,在中年的时光的确颇为重要。

及至到了两鬓斑白,儿童笑问不相识的年龄,一切都变得有另外一番心境了,暮年总是总结的时间,也如同传道书所言:

银链折断,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损坏,水轮在井口破烂。有许多事已经无法挽回,破镜不能重圆,如飞而去的日子也不会再飞到我们手中。你叫他们如睡一觉,早晨发芽生长,晚上割下枯干。

我听着雨,天也快亮了,又到了早上的时光,空气里变得清新无比,谢谢上帝,帮孩子们净化这污秽的尘土飞扬的日子,想着想着,就想闭上眼回到儿时光脚在村头在雨里漫步的场景。

在雨停了的时候,
请打开窗户:
被雨过滤过的空气,
一定是凉爽又清新;

炫耀着新绿的大树,
一下子洗净了尘垢;
不再胆怯的小白菊,
慢慢抬起它们的头,

试试寒,试试暖,
然后一瓣一瓣地绽放;
抖去水珠的蝴蝶,
在树叶间自在闲游,
把它五彩的神奇书页铺着阳光一开一收。

到小路去走走吧,
在雨停了的时候:
看树木移动的暗绿,
云的脚迹——它也在闲逛。

主啊,谢谢你,让我和你一起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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