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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香港回归那一年——《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二十二)

1997年,对于历史学家和中国的政治家来说,意义非凡,因为香港终于回归祖国。

 

7月1日凌晨,在中英两国领导人肃穆的目光注视下,大英帝国的米字旗慢慢降下。在很多人激动的泪光中,零点钟声响起,五星红旗缓缓升起。

 

那一刻,香港维多利亚湾的烟花,格外灿烂。

 

璀璨的烟花洗去了旧有的耻辱,抚平了国人心口久有的创伤。内地人这样想,也许那时很多香港人也会这样想。

 

不曾料到的是,乐观的期待并没有延续太久,香港第二任特首董建华就中途辞职。更没人会想到,十几年之后,退休已久的第三任特首会因为行为失当罪被判入狱20个月。


更让人绝对没有想到的是,“占中”、“港独”会成为今天大陆和香港的一个重大政治议题。

 

到了今天,“李嘉诚跑了”,香港娱乐业的重心渐渐转移到了大陆,香港的金融中心地位似乎也逐渐被上海取代。

 

论及当下的香港社会,有人怪罪于香港市民。就像讨论中国社会的混乱无序,总有人感慨“刁民”太多。


然而,回头看二十年前的香港,为何我们眼里的香港只有美好,看不到半点瑕疵?

 

什么原因使曾经美好的香港,变成了我们如今不愿面对的不堪的香港?

 

1997,于我而言,也值得铭记。

 

这一年,经历苦苦挣扎,四处斡旋,我终于离开了让我纠结不已的区级机关单位,到了一家媒体。霓虹、光影,歌舞、梦幻,在炫目的五彩世界里,我紧张的神经逐渐放松。

 

此后,我也曾立志报考律师,攻读博士。无奈,不知是刻板的法律条文提供了逃脱的借口,还是新的安逸而慵懒的生活夺去了我的斗志,最后终于半途而废。

 

那年春节,目睹老家乡民权利被肆意侵害,我也曾经心怀不平,生发出为民请命的强烈愿望。几经努力,却发现最后的结果远非我愿。


原来我熟悉的邻居也并不总是那么单纯,在金钱面前,人性实在太过软弱,不堪一击。我开始感叹人性之复杂,虽朴实如友善乡邻,亦概莫能外。

 

 

我去的新闻单位,当年正处于发展的黄金时代,各部门大肆扩编,广纳各方贤才。仅我去的那一年,当年接收的高校应届毕业生,和从社会招聘并签订聘用合同的人员,就有近200人。

 

这其中还不包括不签合同,没有正规手续,没有名分,数量庞大的临时聘用人员。按照有的学者的话说,这些人都是“新闻黑工”。遗憾的是,有些“黑工”一干就是十几年。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媒体,号称为与立法、行政、司法并立的第四种政治权力,以监督政府,揭露黑暗,倡导公平正义为己任,被社会各界寄予厚望,却不知媒体自己就是违法使用“黑工”的代表。


为他人权利鼓与呼,面对“灯下黑”的恶劣状况,大家却习惯性地选择了漠视。直至新的劳动法出台,黑工的生存状况才得到扭转。

 

为了打破传统的事业单位用人制度限制,新进来的人员,在人事管理上,统一实行聘用制。


有别于过去职工档案存放单位人事处的做法,聘用制职工档案放在人才交流中心,委托人才公司管理,每年签订聘用合同。

 

既是聘用制,自然有别于老员工,特别是创业的元老们。老员工可以参与分房,还有别的福利待遇。新聘用的员工则被明确告知,没有分房资格。每每被老员工认出是新人,常遭人白眼——“你们聘用制的!”

 

俨然是低人一等的贱民。

 

没办法,哪里都欺生,姑且学会忍耐吧。

 

单位宿舍,在海淀区大会寺附近,距离单位不到3公里。说是宿舍,其实原是一个6层的老旧宾馆,被单位租来。每个房间摆放两个铁架高低铺,可以4人合住。


宾馆房间不大,住上两人尚且显得狭小,摆上两个铁架高低铺,明显拥挤了许多,以致于很多物品无法摆放。

 

回想上一次住铁架高低铺,还是高中读书时。没想到十几年之后,我又开始了“旧梦重温”,忆苦思甜。

 

我被分到了6层的一间宿舍。6层是顶层,虽没有地下室的阴暗潮湿,但老旧宾馆顶层隔热效果奇差,又没有空调。夏天晚上回到宿舍,房间简直像个蒸笼,酷热异常。即便吹着电扇,手摇大蒲扇,依然会热汗淋漓。

 

虽有诸多不便,毕竟住宿免费,我还是搬进了宿舍。夏天天气炎热,我只能尽可能晚点回去,更多的时间,在单位凉爽宜人的办公室待着。

 

可惜,这样的日子未能坚持多久。一年半之后,出租方将宾馆收回,我又被迫离开了高低铺的宾馆,又一次重回地下生活。

 

 

在租来的宾馆宿舍里,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互联网。

 

一年前,我第一次听到了瀛海威这个名字,因为有个低一届的师妹去了这家公司。但我还不清楚,互联网到底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每次路过白石桥,瀛海威巨大的广告标牌,都夸张地提示着它的存在。

 

1997年的互联网,和风云人物张树新紧密相连,还是瀛海威的代名词。

 

瀛海威最经典的创意,来自于1996年早春的一天,北京中关村南大门零公里处竖起了一块硕大的广告牌: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有多远———向北1500米。这句经典的广告语至今依然震撼人心!

 

正是张树新最早引入风险投资概念,借助资本运营手段,一年内实现了公司规模扩张和资产增值10倍。

 

但是,张树新无法改变自己“中国互联网先烈”的宿命。时至今日,还有多少网民记得她这个中国互联网行业的奠基人?还有多少人知道瀛海威这个中国internet的“黄埔军校”?

 

而今,大浪淘沙,中国的互联网世界,只剩下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的代写)几家巨头,百姓只知道马云、马化腾、李彦宏、刘强东这几个互联网企业家,张树新早已成为尘封的历史记忆。

 

我的同事是个年轻编导,学习能力很强,喜欢新兴事物。尽管宿舍空间狭窄,条件简陋,但喜欢探索的他还是想办法买了一台电脑,并开通了上网设备。


那时候,大家还习惯把电脑叫做“计算机”,一个高大上的名字。

 

要知道,当然买个电脑要花上万元,价格昂贵。个人有实力肯花钱买电脑的还是非常少,而且上网价格还贵得吓死人。

 

今天上网,宽带、无线Wi-Fi随处可见。而当年上网,极其考验耐心和意志,每次都是身心的摧残,几乎受尽煎熬。

 

上网必须通过电话线拨号上网,才能与网络连接。每个人上网,都需要借助一个一边闪烁一边鸣叫的调制解调器。通过调制解调器上网,也需要排队,常常一等就是半天,而且时不时还会掉线。

 

几百K的网速,打开一篇文章,需要等很久。点击之后,跳出来的,往往并不是要看的内容,而是一个白屏。打开图片,更是慢如蜗牛,或者干脆无法显示。那一刻,真有想砸电脑的冲动。

 

我有时甚至觉得,我们不是通过网络看世界,而是通过上网在修炼己心,学习忍耐,练习克制。

 

虽然见到了互联网,我还是没敢动用同事的上网设备。毕竟,那个年代,这是价值不菲的珍贵物件。

 

 

虽然不能上网,但宾馆宿舍还有一项福利,可以收看香港凤凰卫视的节目。

 

1997年6月30日,在宾馆的狭小宿舍内,伴着凤凰卫视当家主持窦文涛和许戈辉的解说,我见证了香港回归的历史时刻,一样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

 

查尔斯王子和末任总督彭定康乘坐“皇家不列颠尼亚号”游艇离开了。彭定康的三个漂亮女儿哭的梨花带雨。

 

一个时代结束了,很多人满怀期望的新时代到来了。

 

开始升降国旗,高低不平的英国士兵依次出场。只是在升降国旗这格外严肃的场合,目睹英国士兵特殊的步态和甩手动作,我几乎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难道英国找不出几个身材标准的士兵?在交接仪式这样格外严肃的场合,士兵的个头竟然还参差不齐。在视面子如生命的中国人看来,无论如何,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事。

 

很多年后,我去参观海淀区定慧寺附近的三军仪仗队,才发现我们在面子这种形式上的投入,真的是他人无法比拟的。以至于很多时候,我们只关注面子的荣耀,只关注他人的目光,却忘记了面子背后的真正价值,忽视了面子背后隐藏的意义。

 

电视直播结束,已是凌晨12点之后。我们余兴未尽,我和女朋友决定打的去天安门广场,和欢庆的人们彻夜狂欢。

 

那时,天安门广场还是一个开放的舞台,看不到随处可见的警车和密布的监控摄像头。那时广场四周,没有安检,随处可进,更没有后来每天的定时清场。来自全国各地的游人,可以在广场上自由地徜徉、躺卧。


夏天晚上,人们在广场上席地而坐,悠闲谈笑,四处闲逛,抑或铺张报纸,随意躺卧,即便衣冠不整,也并没有人上前盘问。

 

夜半时分,我们又一次近距离接触人民英雄纪念碑。在华美的灯光下,我们在广场上随意徜徉,四处流连。困了,就在地上铺张报纸,安静躺卧,静待黎明。


晨曦微露,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我们和千万激动拥挤的市民、游客一起,看着国旗班战士豪迈地跨过金水桥、长安街,幸福地看着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冉冉升起。

 

北京生活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尽在《我在北京的那些年》系列,欢迎关注。

作者简介:老蒋,笔名迦南,人大哲学硕士,现居北京。在媒体工作多年,追求真理,喜爱历史、文化,热爱自由写作


文章目录:

我的90年代——《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一)
何不潇洒走一回?—-《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二)
研究生时代:我不知道风在往哪一个方向吹——《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三)
我遭遇的大学老师N种——《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四)
你是否还记得 当年中国的“首富村”大邱庄?——《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五)

毕业求职 我像乱撞的无头苍蝇——《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六)
毕业那年  陈希同下台了——《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七)
铁狮子坟的“地下室”:我的寄居之地 ——《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八)
单位:一地鸡毛的是是非非——《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九)
X主任:我上班后的第一个领导——《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
我见到的赵丽蓉、章诒和们——《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一)

我差点成为电视台的“新闻民工”——《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二

我的北漂朋友:Y同学——《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三)

公交车上,我遇到了窃贼——《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四)

我的梦想:逃离地下室——《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五)

人大会间隙,我的韧带断裂了!——《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六)

失踪的X君——《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七)

老胡:角色混杂的另类教授——《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八)

老胡:角色混杂的另类教授——《我在北京的那些年》(十九)

老胡:角色混杂的另类教授——《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二十)

记者、编导有害群之马,观众也会胡搅蛮缠——《我在北京的那些年》(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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