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按:因为你懂的原因,近来常有文章欲发敝号,不获通过,故来个广而告知。多年来承蒙著名教育专家李镇西兄抬爱,多次邀请我到他主政的各学校讲课,后来他办“李镇西博士工作站”亦常让我给其弟子们谈“如何读书”,实在感恩。今次他又邀我前往眉山“班门弄斧”,欲请在下讲三苏读书之法。因将此前为敝刊所撰写两年的专栏“四川文脉”《蜀人二十四记》——从司马相如到周克芹24人中,关于三苏的旧稿抽取出来,作为讲课之前导。三苏的成就言之者多,但其失其局限言之者少,届时芹献一二,或可有补苴弥缝之小用,亦未可知也。2023年2月6日于成都
高飚动槁叶:宋代蜀学开创者苏洵
在吾国历史上,一门父子三文豪,空前且或会绝后。但这样的成就是如何导致的呢?那起于青苹之末的风是怎样吹皱一池春水,进而浩荡排挞,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呢?恐怕并非人们都能知晓。追溯眉山苏氏家世,上推到初唐诗人苏味道就止步莫由了,迨及“三苏”之降,仿佛横空出世。
乡野农夫苏序对长子苏澹、次子苏涣着意培养,长子早逝而次子却顺利登科。你能想象儿子中进士的父母常态,却不大容易猜着他的表现。不必人人都像“范进中举”般狂喜,但像苏序一般“简慢”——醉中听说苏涣中进士的封诰到了,却继续喝酒不止,实在是少有的淡定。这分淡定用在幼子苏洵身上就更是出格,别人都替苏洵游荡不学着急,他却对其“纵而不问”,仿佛有什么锦囊妙计,可使朽木立雕。
故事卡在这里,它本身都快得忧郁症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苏洵好像从人生的峡谷里杀将出来,居然翻天覆地安坐读书台,入定般的嗜书苦读。那故事的结果,乘着《三字经》的“翅膀”,最后都被千百年来咿呀学语的幼童记得。可是只会读书,不会考试,特别不会写诗——苏洵的诗存世只有五十来首,没有什么传世之作,今天影响很大的两种选本,钱锺书的《宋诗选注》和金性尧的《宋诗三百首》一首不选便是明证——场屋蹭蹬,终至不售的结局早已注定。
可是且慢,时文不来古文来。苏洵趁着携二子进京赶考的机会,将自己的一些文章拿给当时文坛盟主欧阳修评骘,得到欧阳修高度嘉许。其评语如次:“其所撰《权书》、《衡论》、《机策》二十篇,辞辩闳伟,博于古而宜于今,实有用之言,非特能文之士也。其人文行久为乡闾所称,而守道安贫,不营进仕。”(《荐布衣苏洵状》)一边极力推荐苏洵,一边却又说他“不营进仕”,公然的矛盾,实在是中国文化道统中不敢正大光明触及的,自义与矫饰像孪生兄弟一样附体在国人身上。后来几经折腾,苏洵只得微末小官终寿。不过,他对欧阳修的知遇之恩却是没齿不忘的:“知我者唯吾父与欧阳公也”(欧阳修《故霸州文安县主簿苏君墓志铭》)。
父亲的放养使苏洵得以快意适己,终至番然悔悟。这样的教育方法,似乎也在苏轼、苏辙身上赓续奏效,殆源自因材施教。因为他深知二子的性情各有不同,作《名二子说》以箴之。轼只是倚车的横木,好像没有什么用,其实这正合无用而得大用,故他担心苏轼锋芒太露;车前行,其辙印从不分担其功过——苏轼吃尽苦头后所悟之“万人如海一身藏”颇类此——故苏辙让其放心。他对自己与两个儿子的关系,曾在《木假山记》里借中峰与二旁峰作过比拟,中峰固是“魁岸踞肆,意气端重,若有以服其旁之二峰”,但这两座山却“庄栗刻峭,凛乎不可犯。虽其势服于中峰,而岌然决无阿附意”。其得意之情不难概想。
苏洵的文章议论生风,独出机杼,不蹈故迹。他的一些说法,如《易论》之谓易经矫饰惑人,是那些看重道统的人很不了然的。一些人如朱熹、茅坤说三苏于经荒疏,深染纵横家之术,但即便如此也得承认苏洵行文如空中布景、纵横恣意,撼人心魄。其实在三苏崛起之前,人们作文多在明道,而他们却有注重文章本身之美的自觉,《仲兄字文甫说》可作如是观。但可怪的是,张方平说苏洵文章近司马迁,他还不乐意,对欧阳修谓其近荀子特别认可,这便是入“文苑传”的人偏偏想横跨到“儒林传”去。就像清末大学问家章疯子太炎,别人问他的学问是经学第一还是史学第一,他却说你们错得离谱,中医才是我所有学问中最高明的。
2019年4月23日写就,4月24日修订。
苏洵语录及历代诸家评语
龙逢、比干,吾取其心,不取其术;苏秦、张仪,吾取其术,不取其心。——苏洵《谏论上》
自孔子没,百有余年而孟子生;孟子之后,数十年而至荀卿子;荀卿子后乃稍阔远,二百余年而扬雄称于世;扬雄之死,不得其继千有余年,而后属之韩愈氏;韩愈氏没三百年矣,不知天下之将谁与也?——苏洵《上欧阳内翰第二书》
圣人之任腹心之臣也,尊之如父师,爱之如兄弟,握手如卧内,同起居寝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人誉之不加密,百人毁之不加疏。尊其爵,厚其禄,重其权,而后可与议天下之机,虑天下之变。——苏洵《远虑》
眉州布衣苏洵,履行淳固,性识明达。亦尝一举于有司,不中,遂退而力学。其议论精于物理而善识变权,文章不为空言而期于有用。其所撰《权书》、《衡论》、《机策》二十篇,辞辩闳伟,博于古而宜于今,实有用之言,非特能文之士也。其人文行久为乡闾所称,而守道安贫,不营进仕。——(宋)欧阳修《荐布衣苏洵状》
明允为人聪明,辩智过人,气和而色温,而好为策谋,务一出己见,不肯蹑故迹。颇喜言兵,概然有志于功名者也。——(宋)曾巩《苏明允哀词》
老苏文雄浑,其父子为文,自史中《战国策》得之,皆自小处起议论。看老苏《六经论》,则是圣人全是以术欺天下。老苏只就《孟子》学作文,不理会他道理,然其文亦实是好。——(宋)朱熹《朱子语类》
老泉《谏论上》可称千古绝唱,道有道术,仁有仁术,术字善看亦无病。——(明)唐顺之《三苏文苑》
苏氏父子、兄弟,于经术甚疎,故论六经处,大都渺茫不根。特其行文纵横,往往空中布景,絶处逢生,令人有凌云御风之态。——茅坤《老泉文钞》
二苏具天授之雄才,而又得老泉先生为之先引,其能卓然成一家言,不足异也。老泉先生中年奋发,无所师承,而能以其文抗衡韩、欧,以传之二子,其足异也。——(清)邵仁弘《苏老泉先生全集序》
一肚皮不合古今:“全能冠军”苏东坡
东坡活在世上,不是为让后人不眠不休地评说他,才偏偏活成这个样子。他只是想如此活,便活成了与众不同的样子,正所谓“猿吟鹤唳本无意,不知下有行人行”(《次韵僧潜见赠》)。东坡作诗写文没别的理由,只是爱写。就像一株树长得好看,是等着你来夸奖它吗?它不会因你赞美,向你贡献更多的微笑。好比你心情糟糕,它也不为你格外袒护,这状态李商隐叫做“一树碧无情”。
不妨把以上的话当作我对林语堂《苏东坡传》的戏仿。千百年来谈东坡的人中没有人像他那样要对苏东坡“竭泽而渔”的:他用了十九个称号——如不可救药的乐天派、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造酒试验家、月夜徘佪者等——来状摹东坡,到最后他只好认输:“这还不足以道出苏东坡的全部”。事实上林语堂对苏东坡的总评“他想夺取宇宙的奥秘,半受挫败,却含笑而死”,也可以拿来移赠林语堂给苏东坡作传的努力。当然按林语堂的方法,我们还可以说苏轼是美食家、医生、游山玩水者,不过他并没有提及。
林语堂的笔法是高明的,他把苏东坡写得既仙气十足,又烟火味极重,犹如他自传所说“我是一捆矛盾”。宋代不少人特别是理学家都装得厉害,敢像东坡那样活的人,并不多见。这样活当然是有代价的,政治上的打击、生活上的边缘化,但你想苏轼因此投降却不那么容易。因为苏轼一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在作品中把自己的倒霉写得让别人羡慕——可老杜连写《江村》这样的闲适景物诗都要往不得意上靠——连政敌于此都深感挫败,以至只好贬他“向南向南再向南”。
之所以没有将东坡“全能冠军”的称号局限于文艺上,是因为他一些堪称奇葩的做法,冠绝古今,却并非都与文艺有关。他的生活态度是自带解药——你把他贬到黄州,他便说“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与范子丰书》),还给朋友们说不要可怜他而起调他,正所谓“故人不用赋招魂”、“此心安处是吾乡”。再把他贬到惠州,他仍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食荔枝》),最后把他贬到海南,他还说“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东坡死后,其名望直线上升,不会背他诗文便暗自气索,更要命的是,被人称之为不韵。这只是有关苏东坡众多轶闻趣事中的一件,倘有人将这些故事,做社会学、传播学、偶像崇拜心理的分析,或许能从中观察出一些以前不为人知的“以苏轼为中心”的宋代文人生活。因为一个人轶闻趣事的多寡,与其名声的大小是成正比例的,谁都知道八卦是天生的“波音飞机”。“东坡黄州七载住,何事无言及李琪。恰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留诗”(何薳《春渚纪闻》),此诗所叙之事有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放在他身上,量身定做得毫无违和感。
东坡的诗固然优秀,但与李杜相较,尚有差距,不过他的词实在自有创格。别人的词只在烟火气、相思上、儿女情长里打转,他远不止此。他还可以在词里兼融儒释道,甚至大打哲学牌,却毫无说教气。这说明词在他手中已经成灵活之具,无所拘束,不可方物。不过在我看来,苏轼的文章特别是他的题跋、短札,如《书临皋亭下》、《与米元章》等,近乎完美地实现了他的文论见解:“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说》)。
林语堂挖空心思的十九个称号,远不如朝云一句“一肚皮不合时宜”来得一锤定音。其实他的创制及为人不只是不合时宜,有时甚至不合“古今”。当然你读“十年生死两茫茫”只感受到他的深情,而不及其彻骨的无奈,那么你就无法明白东坡身上的人类悲剧:死而无望。
2019年5月18日写就,5月19日修订
苏轼语录及历代诸家评语
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苏轼《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轼《乙卯正月二十日
临皋亭下,不数十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嵋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问子丰新第园池,与此孰胜?所不如者,上无两税及助役钱耳。——苏轼《与范子丰书》
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北宋)欧阳修《与梅圣俞书》
东坡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高广,惟己之是信。在元丰不容于元丰,在元祐虽则与老先生(指司马光)议论亦有不合处,非随时上下人也——(南宋)马永卿《元城语录》卷上载刘安世语
东坡诗文,落笔辄为人所传诵。……崇宁、大观间,海外诗盛行,后生不复有言欧公者。是时朝廷虽尝禁止,赏钱增至八十万,禁愈严而传愈多,往往以多相夸。士大夫不能诵坡诗,便自觉气索,而人或谓之不韵。——(南宋)朱弁《曲淆旧闻》
我可以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珈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徘佪者,一个诗人,一个小丑。但是这还不足以道出苏东坡的全部。——(当代)林语堂《苏东坡传》
遇繁而若一:父兄盛名下的苏辙
作为“三苏”中的小苏,苏辙上面的“两座大山”委实不轻,弗洛伊德的“弑父情结”或没有,也别说什么“压力山大”,但哈罗德.布鲁姆“影响的焦虑”,多少还是有迹可寻的,不过这并不表明小苏对老苏、大苏有着什么误读和校正。
三苏的相似是他们喜欢较真,举凡政治、文学、为人上无不如此,但并不能反过来证明他们一点都不老滑俏皮,因为不可以轻忽人性的幽暗。老苏靠政论出奇招,大苏用文学上险峰,小苏在两座高山峡谷里面冲杀,另立一峰,恍若高门深扃,万夫莫开,让那些想轻松翻越“三苏”这竞秀之群山的人废然而返。
三苏是怎样联袂而行的呢?先来一则“阴谋论”。他们的政敌蔡京之子蔡絛《铁围山丛谈》谓:“二公将就试,共白厥父明允,虑有一黜落,奈何?明允曰:‘我能使汝皆得之,一和题一骂题可也。’由是二人果皆得。”这话是说老苏作为“幕后黑手”,用不讲原则的纵横之术来操纵大苏小苏参加皇帝诏令的制科考试。此乃乌有不实之辞,但大小苏却也因观点不同——大苏强调任人而非法制,小苏主张法行而势立——均入等,却也是不争之事实。
这说明大苏小苏有些看法上的不一致,此乃人情之常。其实在政见上小苏比大苏更激烈——如他的《御试制科策》批评宋仁宗之昏昧,“直言当世之故,无所委曲”——其学术思想比大苏更复杂与大胆,但为人上却要内敛得多,故小苏诗文多冲和澹泊。以至常常诋詈四川文人的朱熹也高评他几分,“苏子由爱《选》诗‘亭皋木叶下,陇首秋云飞’,此正是子由慢底句法”(《朱子语类》)。遍读小苏栾城诸集,顶多“青苔红叶骚人事”(《次韵毛君山房即事》)、“黄花白酒疏篱间”(《披仙亭晚饮》)一类闲适可人的诗句,人们很难找到像大苏一样尖新出格、比喻奇崛的诗文,这也是其文名不及大苏的原因。
与大苏相比,小苏更能沉潜,晚岁十多年闭门谢客,读书著述,故其学术成就更高。比如其所著《诗集传》上承欧阳修等怀疑《诗经》毛传郑注孔疏的传统,导夫朱熹《诗集传》之先路:从对诗序的驳斥、诗旨的训诂诠释、诗篇名及解题诸问题,均受小苏影响。以至于朱熹《诗集传》征引宋人说诗二十家,独引小苏达四十三条为最多。但有一点,我们不要忘了,小苏之解诗论经,本于父兄的人情说,朱熹这样道学气重的人自是不会采纳的。
三苏都是博览群书的人,大小苏却又有不同。大苏雅重浩博,而小苏意在专精。针对大苏《读道藏》一诗之“嗟余一何幸,偶此琳宫居”,小苏却说“道书世多有,吾读老与庄。老庄已云多,何况其骈傍!”(《和子瞻读道藏》)。自然这并非说小苏读书是自划牢笼,他亦主张遍观百家之说,视那些“不观非圣之书”的说法为腐儒迂论。在《上两制诸公书》一文中主张读经典原著,而不受制于注疏,“惧其入于心之易,而守之不坚也”。
大小苏是儿时玩伴,读书同窗,血缘兄弟,科举同年,诗文知己,宦海共进退,兄弟情谊之笃,远非他人可比。大苏因乌台诗案系狱,以为必死,还有家小拖累小苏,写下沉痛深挚的名句“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小苏一生对大苏及其家眷的帮助,堪为大苏诗句的最佳注脚。此又与小苏百事猬集,却能从容淡定的个性有关,一如小苏自己所言“遇繁而若一,履险而若夷”(《观会通以行典礼论》)。以此观之,小苏之大,岂可小觑哉?
2019年6月19日至20日写就,20日改定。
苏辙语录及历代诸家评语
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苏辙《逍遥堂会宿二首》之一
壮心衰尽愧当年,刻意为文日几千。老去读书聊度岁,春来多睡苦便毡。梦归似燕长飞去,才短如蚕只自缠。唯有闻诗尚思和,可能时寄最高篇?——苏辙《次韵柳子玉见赠》
少年高论苦峥嵘,老学寒蝉不复声。目断家山空记路,手披禅册渐忘情。功名久已知前错,婚嫁犹须毕此生。家世读书难便废,漫留案上铁灯檠。——苏辙《次韵子瞻与安节夜坐三首》
读书犹记少年狂,万卷纵横晒腹囊。奔走半生头欲白,今年始得校书郎!——苏辙《初闻得校书郎示同官》
夫六经之道,惟其近于人情,是以久传而不废。……而况乎《诗》者,天下之人,匹夫匹妇,羁臣贱隶,悲忧愉佚之所为作也。夫天下之人,自伤其贫贱困苦之忧,而自术其丰美盛大之乐,其言上及于君臣父子、天下兴亡治乱之迹,而下及于饮食床笫、昆虫草木之类,盖其中无所不具,而尚何以绳墨法度,区区而求诸其间哉?此亦足以见其志之不通矣!——苏辙《诗论》
子由之文实胜仆,而世俗不知,乃以为不如。其为人深不愿人知之,其文如其为人,故汪洋澹泊,有一唱三叹之声。而其秀杰之气,终不可没。作《黄楼赋》乃稍自振厉,若欲以警发愦愦者,而或者便谓仆代作,此尤可笑。——苏轼《答张文潜书》
某平生见人多矣,惟见苏循州不曾忙,范丞相(范纯仁)不曾疑。苏公虽事变纷纭至前,而举止安徐,若素有处置。范公见事,洞达情实,各有部分,未尝疑惑。此皆过人者。——(北宋)张耒《明道杂志》
忠言嘉谋,耸动冕旒,横身政府,不避怨仇。棣萼联芳,皆第一流。才不逮兄,器识俱优。——(南宋)王十朋《苏颖滨赞》
为文汪洋淡泊,似其为人,不愿人知之,而秀杰之气终不可掩。……论事精确,修辞简严,未必劣于其兄。……君子不党,于辙见之。——(元)脱脱等《宋史》苏辙本传
冲和澹泊,遒逸疏宕,大者万言,小者千余言,譬之片帆截海,澄波不扬,而洲岛之棼错,云霞之蔽亏,日星之闪烁,鱼龙之出没,并席之掌上,而绰约不穷者已,西汉以来别调也。——(明)茅坤《颖滨文钞引》
自此端一开(指疑经去序),因之去《序》言《诗》者,相继而起,岂非颖滨为之作俑乎?况其所为《集解》,亦不过融洽旧说,以就简约,未见有出人意表者,而忽于《小序》,止存首句,以立异为高,盖文人之说《诗》,大率如斯,不独颖滨为然。——(清)周孚中《郑堂读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