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三匝按:世间书籍,汗牛充栋,若不通读法,即便读到白头,也是糊涂汉。世间读书法颇多,但不读书法颇少。究其实,选择不读什么,当比读什么还要重要。因为,读那些不必读的书,既是浪费时间,又会拉低读者品位也。今试言不必读之书如次:
11。前现代社会当权政治人物之书不必读。这类书,皆是不需讨论、不讲逻辑论证、强按读者俯首之谕令,其宗旨是统一思想。试图统一亿兆黎民思想本身即世间最滑稽可笑之事,稍具理性之人,皆不会信服此类书之教谕。此类书非不可读,推荐两种读法:一,当神话读;二,当笑话读。然则,前现代社会失意政治人物之书可读,这类书虽不免怨毒之气,但即便是为了辩诬,也会透露一些真相,以毒攻毒,颇有奇效。
12。“翰林院编修”所著之书不必读。“修辞立其诚”乃著书之第一要求,若不能“诚”,可谓“文骗”,既是骗局,还积极入局,岂不是傻子?
13。自命“导师”者所著之书不必读。天下有资格当所有人导师之人从来没有,今后也不会有。但被舆论誉为“导师”之人所著之书可浏览,浏览即匆忙验货,若是水货,立弃,若货真价实,详研可也。
14。引用超过三分之一之书不必读。有一类作者,头脑中除了别人的意见,没有自己的意见,其突出表现为著书作文以广泛征引自矜,其甚者遂滑入以艰深掩浅陋之一途。其实浅陋之人不论如何掩饰,终是浅陋,真要通透,往往中锋直进,不待依傍。
15。复述别人观点之书不必读。所有复述,都会失真,与其读复述观点,不如直接读原典。但注疏古文经典之书不在此列,因有些古文字涵义与今义差别巨大,不借助权威注疏,难通其本义也。于丹之滑稽不经在于以今度古,以市侩心度圣贤意,且滔滔不绝,如粪水汪洋也。与此相关,复述历史故事之书不必读。故事本无意义,如何解释故事才产生意义,与其读复述之失真故事,不如读原书自作评价。
16。面面俱到之书不必读。有一种书,正反两面的道理都列举,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作者貌似中正平和,实则乡愿。高明的作者,对作者之见识必有预设,故为文著书追求力度,以一针见血为期许,看似偏激,实则兼具仁智勇三德。
17。成功学不必读。成功学也分层级,其上者不过伦理学加权术,其下者略等同于厚黑学。兜售成功学不过是一门失意文人的生意,年轻时为其所迷尚可理解,三十岁后还热衷此学就是蠢货。成功本由道,舍道而言学,已是末流。唐骏曾出畅销书《我的成功可以复制》,事实证明,他的“成功”不可以复制,他的博士学位可以复制。
18。头衔超过二十个字的作者之书不必读。靠头衔招徕读者已村相毕露,这种人写的书难逃浮夸之风。我见过的两位学者的名片甚是简单,两人的名片上均只印姓名、电话,不印任何头衔。此二君,一为李泽厚先生,一为阎步克先生。后者的名片更有趣,就是在一张A4纸上复制粘贴若干张,打印后裁剪而成。简素若此,其人渊雅冲淡可知。
19。复古之书不必读。古代既非黄金时代,复古在事实上也必不可能,主张复古者,多怯懦孱头及自闭症患者,故其书不必读。但有一种复古,名为复古,实为开新,若唐宋之古文运动,欲借古人清健精神以扫浮华世风。之所以借复古为旗,不过是为了增加言说的合法性。此种复古,非但不应反对,而且应该提倡,中国今日之文风,若能借先秦两汉魏晋散文之风骨激荡,或许会消除萎靡颓丧之时风也。
20。全集不必读。我未见任何前辈大师之全集字字珠玑,遑论当今之伪大师?全集之不必读之最简单的论证是:任何人都是有限的,人间从来没有神,而上帝从不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