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领受洗礼的人,他的超性(supernatural)尊严,倚靠在人普遍具有的本性(natural)尊严之上,尽管以一种无限的方式超越了它。因此基督奥身(the Mystical Body of Christ,即教会)的合一,既然是一种超性的合一,便预设了先存的本性合一,即整个人类的合一。2因此教父们在处理恩宠和救赎问题的时候,常常留意基督的这个奥身;在处理创世问题的时候,不满足于仅仅谈论个体的受造,谈论第一个男人和第一个女人,而更乐意静观天主将人类作为一个整体来创造的计划。3正如依勒内(Irenaeus)所说:“天主在时间的开端,栽种下整个人类的藤蔓;祂爱这个人类总体,将自己的圣神倾注其上,把义子的名分给他们分享。”4对依勒内、奥利金(Origen)、马克西姆(Maximus the Confessor)、溪乐流(Hilary of Poitiers)和其他教父来说,福音书中所提到的、被善牧寻找并带回羊圈的那只走丢了的羊,便象征着整个人性。天主圣言被受了伤损、受苦受难的人性所感动,离开了天使的群落,任他们自行其是,而选择来帮助人类。5教父们以一系列相近的表达指示出这个人类本性,都是很具体的说法,由此证明了,人性在他们眼中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一个真正的实在。
6他们就好像见证了人性的诞生,看见它作为一个单独的存有,生活、成长、发展。因着原罪,这个存有,整个的和全部的,就此堕落,被赶出天堂,被判处流放,直到救赎的日子,才能重享荣光。而且,当基督最终作为那一位新郎、出现在世上,再一次地,也是“整个人类”,作为祂的新娘。
7如果我们要理解教父们某些看似奇特的说话方式——比如说梅多丢斯(Methodius of Olympus),他似乎认为基督是亚当的再次现身,这位亚当被圣言所复活——无论这些话的起源为何,我们都要把早期教父习惯性的思想方式牢记在心。8如果说好几位教父都如此强烈地坚持亚当被拯救了,毫无疑问,他们所持有的一个理由便是,他们把人类的头的救赎,当成整个人类得到救赎的必要条件。托名埃匹法纽斯(Pseudo-Epiphanius)的一则讲道如此而言,“这位亚当,在所有人之内”,托名金口若望在另一则讲道中也说,“经由基督的献祭,第一个人被拯救了,这个人在我们所有人之内”。这难道不也是那则传说的内在含义吗?它说:被葬在髑dú髅地的亚当,为基督肋旁流出的水所洗礼。同样,有许多礼仪文本讲到基督下降阴府时提及初人,也有许多与之对应的艺术作品,在在都说明了同一种思想方式曾长久延续。
9在由初始到终末、彻底地研究这一人类本性之前,教父们先做了一个基本的审查,以便领会它合一的原理。在他们看来,这一原理似乎与人类本性尊严所依据的原理没有什么不同。创世纪岂不是教导我们,天主依据自己的肖像造了人类?(创1:27; 5:1)神性肖像在彼此间并无不同:所有人内都是同一个肖像。使得人类灵魂得以存在的、对天主的同一奥秘分有(the same mysterious participation in God),也同时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精神上的合一。随之便引出了奥古斯丁主义钟爱的说法:秉有同一精神的族群,旨在形成一座天主之城。
10我们知道,在尼撒的额我略(Gregory of Nyssa)的学说中,在初人和依据天主肖像所造的人(Man)之间,作了一个区分。前者跟当时的其他生物一样,都是依据“自然的、必然的创生”(by a natural and necessary genesis)这种模式而受造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后者——我们即归属于后者——是依据肖像而造,是超越时间的直接性的受造,这个人(Man)在我们所有人身上,使得我们如此彻底地为一,以至于不应该再以复数形式谈论人,正如我们不应该谈论有三个天主(three Gods)一样。因为,“从元始到终末,整个人类本性都只是那自有永有者的同一个肖像(one image of him who is)”。11大体上,这一学说并不仅仅归于尼撒,而是兴发了整个传统,甚至直到十四世纪,在吕斯布鲁克(Ruysbroeck)身上重现,他在那本精彩的《永恒救赎之镜》中如此写道:
“我们的天父依自己的肖像创造了所有人。祂的肖像便是祂的子,祂那先于创世的永恒智慧。正是据此永恒的肖像,我们才得以受造。它以一种本质性的方式、个人性的方式临在于所有人之内;每个人都整个地、完全地、无分地拥有它,但与此同时,所有人又只是共有一个。以此方式,我们为一,在我们的永恒肖像中契合为一。这肖像便是天主的肖像,是我们所有人生命和受造的根源。”
12因此,当基督徒宣说,要让所有人在同一信仰内合一,而异教哲学家嗤笑他们,认为他们的表述夸张不实时,教父们可以轻松地答复说,这样的表述并非夸大,因为所有人都是依据同一天主的同一肖像而受造。13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神圣化的人类同源论(divine monogenism),在天主的合一(三位一体)与人类的合一间架起桥梁。这也是一神论的实践及其全部意义的根基。14在一世纪的语言中,亚当并不像后来一般所说的那样,被称作“人类原祖”。他仅仅是“第一个被造者”、“天主的第一个受生者”,我们回忆起路加福音中的文字,路加以朴素而又庄严的语气宣告耶稣的家谱,在最后一行,他说:“刻南受生于厄诺士,厄诺士受生于舍特,舍特受生于亚当,亚当受生于天主。”因此,我信此独一天主,同时意味着我信祂是所有人共有的天父。15主祷文的第一句便显明了一神论以所有人手足与共为其预设,也暗示出所有人原初的合一,而耶稣降世的目的便是为了将所有人在同一敬拜之中重新联合。“既然住在我们之中的是同一独一的上主,那么无论何处,祂也将那些在合一纽带中的人类联结、集束。”
16依勒内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种双重的对应:
“只有一位天主父,只有一位逻各斯天主子,只有一位圣神,对所有信祂的人来说只有同一救赎……只有同一救赎,因为只有同一天主……只有一个独一的子,成全了天父的旨意,只有一个独一的人类,实现了天主的奥秘。”(天主的光荣在于活生生的人,人的生命在于看见天主。The glory of God is man fully alive, man’s life is the vision of God.)
17在揭示了异教秘仪的卑劣之后,亚历山大里亚的克莱门以充满诗意的文字颂赞逻各斯的奥秘,向我们展示出那位召叫所有人归向祂的神圣指挥家:
“将自身浸入这些奥秘之中吧!你将会和天使们一同在天主前欢歌畅舞,圣言也伴着我们,唱起神圣的乐章。永恒的耶稣、唯一的大司祭,为我们向天主代祷,向我们大声疾呼:‘请听!你们所有人!不分希腊人外邦人,你们这些赋有理性的人!我召唤整个人类,因为按天主的旨意,我是你们所有人的创造者。来吧,来我这里,在独一天主麾下,在独一圣言麾下,有秩有序,聚合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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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如此,人每一次将自身与天主分离,每一次对神性肖像的悖逆,都同时是对人类合一的毁损。当然,它不能除去整个人类本性上的合一,因为神性肖像尽管因罪而受玷,却不可能完全败坏;但它的的确确毁坏了人类精神上的合一。按天主的计划,人与人间的精神合一,受人与天主间的超性合一影响,二者同消共长。19 Ubi peccata, ibi multitudo.(“罪之所在,物亦芸芸。”)忠实于奥利金的准则,马克西姆认为原罪意味着分离,意味着破裂,意味着贬义的个体化。当天主在世上不断劳作(work),以使所有人都汇而为一时,人却因着自己犯下(work)的罪,“同一个本性,被分成了不计其数的碎片”。人类,本应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彼此之间并无对立,却转而变为恒沙般不可穷尽的个体,各各倾向冲突,至于其极。马克西姆如此作结:“而现在,我们像野兽一样互相撕扯。”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Cyril of Alexandria)为了解释原初堕落和对赎世者的需要,曾说:“撒旦使我们分裂。”与之相似,奥古斯丁在一段奇妙的话中,以象征法说明了这个问题,也许我们可从中辨认出异教神话的影子。在将亚当名字的四个字母与罗盘指示的四个方向所对应的希腊字母建立联系之后,他说:“因此,亚当已经四散于大地之上。原初的那一位,已经堕落、破裂,他的碎片遍及世界。”
这是一种就恶最为深刻的本质来看待恶的方式。后来的神学没能将这种想法加以发展,也许是令人遗憾的。20我们今天习惯于在每个个体的本性中,找到隐藏着的瑕疵;发动机出了故障,故障造成了问题,我们试图为问题找到一个机械的成因,有些人会夸大问题,有些人则倾向贬低它。21与之相反,教父们宁愿设想,在个体的核心处,本就有许许多多本性上的对立,个体本就是如此构成的。当然,这不该被当作罪恶的首要或唯一的原因,但至少可说是根本因的从属结果,就此而言,它所造成的影响和根本因是同等的,人内在的分裂,与社会性(群体性)的分裂,相伴而行。22诚然,这两种解释并不矛盾,而恰恰在事实上汇聚在一起。我们常常会把奥古斯丁等同于那位在《忏悔录》中对自我作出了精彩绝伦的剖判的心理分析家,但正如我们刚刚所提到的,他也并不忽视对罪恶的另一种观点。事实上,如果我们愿意再次援引马克西姆,可以看到,他把两种思考罪恶的方式结合起来:“从起初就有的魔诱,让人在意志上与天主分离,让人与人彼此分离。”
23的确,有一些教父认为,罪的状态就好比四肢被从躯体上砍下,而就此分解。在这点上,教父和我们间教义上的合一,得以保持。但无可否认的是,我们的进路已然不同了。
24还是让我们托庇在教父的见解之下吧:基督的救赎(redemption),是复原(restoration)的工作,是重获已失落的合一——既是人与天主间超性的合一,也是人彼此的合一。“神圣的恩慈,从四处收集碎片,以爱火锻造之,将那已破碎了的,重铸为一……这位再-造者本身就是创造者,这位重-塑者本身就是塑造者。”这样,借着再一次聚合祂四散的成员,祂把已经迷失的人再次高举,因此而修复了祂自己的肖像。就像蜂后,耶稣降世,为将整个人类集结到祂身旁。25加尔瓦略山的伟大神迹即在于此:天主被钉十字架,太阳无光,遍地昏黑……圣所的帐幔裂开……血和水从肋旁流出,大地震动,石头开裂,死人复活……谁能恰如其分地赞颂如此奇妙的景象?但是没有一样能比得上我(我们)被救赎的神迹:几滴血便使整个世界焕然一新,便使所有人蒙受救恩,就像一滴又一滴的无花果汁凝结成乳,将人类联结为一,使他们融为一体。
26另有隐喻,基督被比作一根针,在祂受难时,针眼被最为痛苦地穿透,从而吸引了众人来归向祂。如此一来,被亚当撕裂的长袍就得以修复,犹太人和外邦人被缝合在一起,永远为一。
27 Divisa uniuntur, discordantia pacantur(“有分者合,不谐者和”):自始,这便是道成肉身的效力。基督,从祂生存于世的那一刻起,便把所有人都摄入己内。圣言不是仅仅取了人的身体(a human body);祂的道成肉身(incarnation)不是简单的身体化(corporatio),而是如溪乐流所说,一种和合肉身化(concorporatio)。祂把自己融入我们的人性内,也把我们的人性融入祂内。Universitatis nostrae caro est factus(“吾人血肉,即得遍普。”)在为自己取得人性时,祂把这个人性跟自己结合为一,祂把这个人性封印在自己之内。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后者,整个地和全部地,被祂用作身体。整个地和全部地,祂把它带到加尔瓦略山;整个地和全部地,祂令它从死中复活;整个地和全部地,祂拯救它。赎世者基督并非仅仅分别向每一个人提供救恩;而是从内部影响它(指人性)。因此,对个人来说,救恩即在于对自己从一开始便“归属”于基督这点,予以承认,从而不至于被从这个整体上切除、驱逐。
28若望声称,圣言降世,居我侪中。这话不是白白说的。他借此教导了我们一件伟大的奥秘:我们所有人都在基督内;人类共有的个性(common personality)得以重生,因为基督担负了它。基督之所以被称作新亚当,是因为祂摄取了共同人性中幸福和荣耀的部分;正如旧亚当摄取了共同人性中腐化和玷辱的部分。
29经由耶稣基督,圣言居住在所有人之中。如此,天主的独生子既是大有权能的,祂的尊严便该借着圣化一切的圣神而倾流在众人身上,我们每个人也该为经上的话作证:“你们都是神,都是至高者的儿子。”(咏82:6)30圣言住在我们内,住在我们内的圣殿之中,在那里,祂穿透我们,牢牢抓住我们。因此,我们应该在祂内保有一切、处置一切,而祂作为元首,也将把我们所有人、我们这一整个身体,带向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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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将以上这些教义与教父们的柏拉图主义倾向关联起来,已是惯常的做法。然而为了更好地予以说明,与其援引柏拉图主义所谓的“本质存有”学说,不如将视线转向斯多葛主义的“普遍存有”学说,这才是教父们根本上所依赖的哲学基础。比如,马可·奥勒留提到了个体被整合入具体的宇宙全体,更进一步谈及分有努斯(Nous)的个体间相互的内在。然而这些终归都是次要的。我们要小心,不能采用双重标准,而有些新教历史学家在处理教父与圣经时,正是如此。在教父那里,他们看不见别的,只能看见教父们对希腊文化的挪用、希腊文化对教父们的影响,而在圣保禄和圣若望那里,他们却独独发现了“纯粹的启示”,或者至少是“纯粹的宗教”。一方面施以严厉的批判,一方面又是如此天真而简单,却都同样是造成他们无知的原因。
32因为,对教父们来说,无论哲学基础在何种程度上是必要的,无论它是柏拉图主义的还是斯多葛主义的,教父们的思辨与其说是出于哲学上的考虑,不如说是敏锐地意识到了基督宗教的需要。如果将斯多葛主义弃之不顾,又如何能让人明了,伟大的保禄书信中常常提及的身体与肢体(参格前12:12)的隐喻呢?或者,如果预先将柏拉图主义的痕迹全都泯除,又如何确切地诠解《希伯来书》呢?事实上,他们并不忌讳挪用他人的思想,尤其是那些他们所尊敬的伟大异教哲学家。然而,教父们的智慧更胜于所罗门,不会被这些哲学引入偶像崇拜,而恰恰是正如一位现代历史学家,克里斯托弗·道森所说的,我们必须回到圣若望和圣保禄,才能真正理解教父们的思想。
33我们能从教父那里学到,另一种对救赎工程的观点,水平式的观点(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它跟垂直式的、朝向天主式的观点,都在天主的启示中显明出来。事实上,前者既是后者的条件,又是后者的结果。耶稣所爱的那位宗徒,因恩宠比其他宗徒离耶稣更近的那位宗徒(指若望),对大司祭盖法的话如此反思:“盖法是那年的大司祭,他预言了耶稣将为民族而死;不但为犹太民族,而且也是为使那四散的天主儿女,都聚集归一。”(参若11:51-52)这种对为救赎我们而有的祭献的解释,建立在基督自己的话上,在若望福音的第十章,基督说,善牧要把所有的羊、大地上所有的人,聚集起来,只有一牧一栈(参若10:16)。这种解释同样呼应了依撒意亚先知的伟大预言:“我要从东方领回你的子女,从西方将你召集在一起;我要向北方说,交出来,向南方说,不要拦阻他们,要将我的儿子们从远方带来,将我的女儿们由地极领回。”
34在令人印象深刻的一章里,圣保禄描述了每个人身上都有的、肉性反对神性的战争(参罗马书8:5-8);但与此同时,另一种争斗在保禄的思想里也占有突出位置,这种争斗将天主化工分为两个敌对的或疏离的群体。因此,至少根据一种可能的和普遍的解释,在宇宙秩序中,有着天界和人类两种力量的纷争;同样的,在人间秩序中,有着犹太人和外邦人悲剧性的敌对(这个象征指涉多方)。基督降临,将所有这些带入合一,带到和平之中。祂整个人(位格)便是这种和平:Pax nostra(我们的和平,参厄弗所书2:14-15)。在十字架上被举起,祂张开双臂,将受造界分散的碎片聚集归一,“拆毁了中间阻隔的墙壁”。正是借着祂倾流的血,“那些从前远离的,彼此亲近”;正是借着祂倾流的血,房子的两个部分合为一体。正是借着祂一次而永久的祭献,祂将所有民族造成一个王国。祂的恩宠既修复了我们每个人内在的合一,也同时将我们所有人重新联为一体。因此我们这些因着肉情、多歧的欲求和罪污而彼此分离、互相为仇的人,为这位天人间的中保所洁净,一起走向同一荣福。我们既被爱火锻造成同一个心灵,那联结我们的,便不仅仅是我们共有的本性,更是共同的爱的纽带。
35由于圣保禄负责各地教会的工作,他便会同时强调这个在同一圣神中合一的身体内各个成员的社会功能和不同责任。与之相反,圣若望更向静观开放,更着重这株奥秘葡萄藤的不同枝杈生命上的合一。然而事实上,保禄教导的力度并不稍弱于若望。对若望来说,门徒与耶稣个人性的联系并不削弱整个身体的合一。对保禄来说,在此处坚持一种客体性的看法也无损于他在别处关于奥秘合一的教导。诚然,保禄对身体隐喻的运用并非纯然原创;但它之所以如此有力,是因为保禄并非如同说“所有希腊人的身体”、“所有犹太人的身体”那样,只单单说“所有基督徒的身体”,而是说:“基督的身体”,而且往往加上一个他所钟爱的注解:“在耶稣基督内”。
如果对圣若望来说,将所有信徒彼此相连并与救主相连的纽带,似乎是作为一种极其紧密和相互涉入的关系的表达。那么对圣保禄来说,则是以基督作为中心,作为笼罩、弥漫全体的气氛,甚至作为世界。在基督中,人和天主、人和人,处在共融之中,实现合一。因为基督是“在一切内充满一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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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这些不同的说法,在圣保禄的词汇表中,和另一个词相匹配,被它所定义。这个词不再和“身体”一样是完全隐喻性的。这个词便是“新人”,保禄在说到每个基督徒都该“穿上基督”时一并提及了“穿上新人”。有件事实尚未得到充分注意:在哥罗森书中,当保禄提及这个“更新”的“新人”时,是和独一肖像并提的,“照创造他者的肖像而更新”,“没有……分别,而只有是一切并在一切内的基督”。厄弗所书以一贯的调性,更多地强调这社会性的一面;在那里,“新人”被等同于一个身体,在这个身体中,原先敌对的人,和好,合一,才“得以进到父面前”。
37因此,当St Hippolytus写下,“天主子愿意每个人都能得救,祂向我们每个人呼吁,要我们在圣洁之中,共同组成一个成全的人”,他便接近了保禄宗徒的思想。亚历山大里亚的克莱门也如是说:“如果允许这么表达的话,我们可说,整个的基督,完全的基督,没有分开:他既非野蛮人,也非犹太人,也非希腊人,非男人,亦非女人,而是新人,为圣神全然转化的新人。”奥古斯丁忠实地跟随圣保禄:“这个新人在大地上四散开来”,由基督徒的身体所组成。同样的,保禄在主导思想的引领下,一步步阐明他的教导,而马克西姆(或者是匿其名下的未知作者),总结了保禄的整个教导,精炼成一个短句:“整个地,完全地,穿上这个新人,这个新人由圣神照天主的肖像而造成。”
38越出以上征引的这些教父,亚历山大里亚的西里尔几乎完全被这一思想所迷住。厄弗所书的言辞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笔下,在注释先知书时,他常常意识到这一思想的预表。基督,并非仅仅拆毁旧有的隔离墙,而是更进一步,让自身成为建筑物的角石。事实上,经由基督的作为,三重分离之墙被推倒,三重再度合一被实现:人与人和好,人与天使和好,人与天主和好。只有共同置身于一座大厦内,天主才能被适宜地敬拜。只有所有人都在以赎世主为元首的一个身体内聚集,组成一个新人,迷路的浪子才能找到归向天父的路。在该词的最高意义上,“新人的奥秘”,即是基督的奥秘。
39看哪,圣保禄在格林多书和迦拉达书中所说的这个“新受造物”(所以谁若在基督内,他就是一个新受造物),还没有显出他全部的意义。看哪,厄弗所书所提到的这个“完全的人”(直到我们众人都达到对于天主子,有合一的信仰和认识,成为一个完全的人),作为一种模式呈现给了我们,让我们看到,每个人都该为此合一而努力,因为当成熟的时候,个体完满当在整体完满的基础上来衡量。看哪,“这个在世界中的全新存有”,天主圣神最伟大的作品。因此,正是这个活生生的存有,在同一赋生之能的作用下,渐渐成长,为同一圣神所鼓舞,达致成全的境界。而它的范围,仍旧是一个只有天主知晓的秘密。(同塵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