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如何读书群分享的第81本书——史维东《中国乡村的基督教：1860—1900年江西省的冲突和适应》（江苏人民出版社2013年3月版），阅读此文需八分钟。欢迎今晚（11月30日）八点参加，参加会议号 874 1824 8101 密码 657246。欢迎各位有兴趣的朋友转发周知。
基督教与近代中国的关系，错综复杂，到现在为止，无论是从教内外或者是中外的角度来看，都还没有与基督教对近现代中国影响力相匹配的著述出现，这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事。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原因无疑是多方面的，分而述之，无非如下几种情形。
中国近现代史可谓“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就意味着各种势力在其 间的角逐与相应的书写，以及呈现的舞台、能力、方法都有许多的纷争和限制。特别是强大而垄断的政治力量，对于这段历史的精心遮蔽和有意打造，也就是有关这段历史宏大的主流叙事，依旧在杀气腾腾的意识形态笼罩之下，很难有较为客观理性的作品出笼。比如茅海建《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我们在第64期曾分享过此书），算是这里面的顶尖之作了，但国家和民族依旧是他的天花板——虽然在他的书里并没有口号式的民族主义话语，但你依旧能够感受到国家成了他言说的顶峰和偶像。连“万国之上还有人类在”都有所缺乏，就更不用说“人类之上还有上帝在”，这样的视角的存在了，对于寻求真理所造成的不足是显而易见的。
也就是说，对于这段错综复杂的历史，受虐叙事依然成了许多著作万变不离其宗的核心表达与最高主旨。即便是港台方面有关的研究，不像大陆学者那样“吃相难看”地大搞受虐叙事，但依然受困于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话语，连最好的表达都受困于文化民族主义，这样的研究所体现的亮光当然是有限的。
而西方的分析呢？大都停留于冲击—反应模式，或者殖民主义（这一点与中国本著的一些研究同流）视角，来加以阐释。他们的阐释大多基于西文资料，而对中国的史料重视度稍弱，这也使得其间的分析，虽有令本土读者耳目一新之处，但洞穿性的著述还是稀有。至于主内的研究，除了像黄奇智牧师研究鸦片贸易与传教士关系的著作《亦有仁义——基督教传教士与鸦片贸易的斗争》（宣道出版社2004年版）一书外，很少有鞭辟入里的研究出版。当然黄奇智囿于书的内容与范围，不可能谈到人们为何至今为止，没有将鸦片贸易与传福音这两件极为对立的事情，放在全球化的背境下来思考，同时将福音的绝对性标示出来，从而有比较清醒的认知。流于表面的认知，不只是影响世俗社会的嚣嚣情绪，也影响信徒群体对福音真理缺乏更为血肉相连的真实体认，这不能不说是拜这段历史烂泥潭般的受虐叙事所赐。
史维东鉴于以前的学者如赖德烈、费正清、柯文、吕实强等人的研究，比较强调政（官、民）教冲突，他注意到了另一种常被人们忽略的面向，那就是在冲突中的适应。因为在他看来，以前的人们太注重冲突本身，而使那相对平静的一面暗蔽不彰，于是他藉对十九世纪江西省天主教的部分观察，希望对这方面有所补充与分说。读完是书，我的总体感受是，史维东总是服务于他自己所体现的适应大过冲突的结论。也就是说，他总体上倾向于淡化政（官、民）教冲突的剧烈程度，或者说干脆认为这些冲突多半都是日常性质的，并不是什么信仰冲突。而且他的史料运用，其主体也只停留在《教务教案档》以及遣使会档案的运用上，其目光不能不因此有暗蔽不明之处。
比如天主教的传教冲突，在多大程度受制于教皇体制与教品体制，以及在中国社会中与官方品级的对应使用，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比如神父等的出行仪式之攀比官方，在官民当中的傲慢，所带给中国民众的外在观感与内心感受，所激起的反对，在这些方面，史维东根本就没有涉猎。更不用说，他完全不考虑世俗国家的保教权之争——由西班牙、葡萄牙到法国的变迁——与教廷的矛盾和依赖，对天主教在中国传播的影响，这对他本书的分析有不小制肘。显然法国公使与总理各国衙门的频繁交涉，出现在史维东的江西史料例举中，却不分析法国对华传教政策，对传教士（于此主要是遣使会）于江西传教过程中的巨大影响，实在使他这书的立论根基，议论深度有不小的缺欠。他众多的参考书目里，根本不曾出现过卫青心的名作《法国对华传教政策研究》，虽然令人遗憾，但从他的立意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再者，他似乎竭力淡化官绅特别是知识分子反教这一历史事实，但其实吕实强等人的研究，强而有力地说明了这一点。事实上，史维东本人也不反对官绅在反教中的作用，但他似乎根本没有从中国文化本位主义的角度来思考这一问题。他无法理解中国知识分子天然的文化民族主义倾向，这里面最极致的表达就是顾炎武的“亡国与亡天下奚辩”这一主题，至于其他学者只不过是顾这个说法在思想和逻辑上的延展而已。自然，史维东也不曾涉及，或者说看不到官绅反教，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非基运动中，知识分子反教为何成为中坚的内在因由。王怡牧师说，二十世纪以前人们反教，是因基督教太洋（在他们看来多有违逆中国文化及祖制之处），非基运动时是因为基督教太土（在他们看来不科学，很迷信）。这说法非常形象，但其实前后的官绅反教到知识分子反教，有相当内在的一致性，但关于这点也尚未看到有眼光的研究。
下面是史维东《中国乡村的基督教：1860—1900年江西省的冲突和适应》的粗纲
一：保教权与天主教权柄在中国的使用
1：法国在清朝的对华传教政策
2：与中国式权柄的对应及其后果（30、61、74—75）
（1）权力的傲慢
（2）迎送及葬礼的等级
二：如何面对中国文化
1：面子（73—75）
2：叩头（198）
3：如何处理风水（131—132、134—135）
4：信徒的婚姻、买卖妇女与纳妾（40、71、201、205）
5：天主教的文化影响力（106）
三：神父与教徒的群像
1：和安当、王吾伯等（138）
2：晏氏、胡拔一等（64—67、79、85、86—88、159—162、165—166、168—171、175、177、181—182、195）
四：民教冲突的一些观察
1：非福音的吸纳与吃教（26、46—47）
2：教外的婴儿洗与拯救灵魂（200）
3：分析书中教徒的信仰成色及福传方式
五：从官绅反教到非基运动（58、187）
2023年11月30日下午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