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毕业了,这间学校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我为它努力,为它开心,为它失落,为它恐惧……这是四年来我与这间学院之间所发生的故事。
但事实上,我与这间学院的关系不止于这四年而已。赶在投入下一步的计划之前,与大家分享一下这些故事。
2014年,我们还在江信大厦的19楼,在那间玻璃门后的会堂里,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着人文学院的计划。
他们彼此述说自己对学院的规划:它会是什么样子;将会培养出怎样的学生;如何招生,如何考试,如何教课等等。
那时我不过十四岁,坐在他们当中,看着这几位大人物热情澎湃地讨论着未来的景象,只觉得有趣。
忽然,其中一个人指着我,说:“到时候这孩子就是咱们招生的对象。” 这忽然临到的关注,让我受宠若惊,没有想到那般有趣的景象,竟然能与我有关,甚至这一切就是为我预备的。
一瞬间,这间学院便在我脑海中成型了,未知的校园,未知的老师,未知的课堂,未知的同学,被我一一排列成一幅美妙的景象。
这将是我的大学,是我接下来学习的目标。从此,立志进入这间学院的种子埋入了我的心中生根发芽。
只是谁能想到,即使如此,我仍旧会怠惰,在学习这条苦兮兮的道路上,十七岁的少年总想着偷懒。
三年后,学院本科第一次招生考试,我落榜了。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同学站在台上领取录取通知书,而我只能在台下默默地羡慕。
我只能痛定思痛,这是唯一的出路了。回想起来,那是我从小到大学习最上进的时光,终于在2018年考入了这间学院。
一切都像梦境一样,在那段时间,我经历了最盲目的自信,与最可怕的自卑。幸亏恩典在左右,扶持我进入了这一间我自觉不配的学院。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个学期不到,校园便失去了。牧师在献堂礼拜上的证道还历历在目,寒假还没开始,同学们就如一群被野狼攻击的羊群般四散而去。一时之间,我找不到自己的归属。
究竟是该留下还是回家,我留下是为了守护学校的废墟?还是经历教会的散乱?回家又是为什么呢?
那时,我亲眼见证了一切后,回到父母身边,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屋子,同时这是一个陌生的教会。所有人都比你熟悉你的家,这还是你的家吗?我这样问着自己,迎接了最焦虑的那个假期。
从那时起,我们不知道下一次开学典礼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能到齐。
我不愿留在家里,急着想要回到学校,好让我确定它还存在。那时,学院已经成了比我父母的家,更重要的地方。
后来,动荡不止限于我们这小圈子之内,全世界都被一场疫情打乱了节拍。不过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提前预习了疫情后的生活,不能随意出门,不能随意点外卖,自己下厨做饭,食材需要大量购买,上网课,远程沟通……
谁能料到,我从未在疫情中为此崩溃,是因为早半年我们就已经痛苦过了。
那时,我看着这样的校园生活,想起2014年听到的美好图景,落差感大到我想离开,想回到自己曾经的学园。
我们失去了教室、图书馆、院长和一些本可以见面的老师,许多人没来得及受训学会思考一些难题,便开始过起了每天为柴米油盐头疼的生活。
我也深陷其中,明白在那种状态下学习是如何难过,只是不想接受,更不想理解。
后来经历了更多,我们每学期都在奔波,训练如何消失在邻居的视线中。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就又有人被送回老家了。
大学四年这般度过,是我在此之前从未想过的。我曾经嫌弃过这间学校,也听见过别人,甚至是家人的嫌弃。
我和我的老师、同学都曾一起感受过孤立无援的境地,都曾陷入各样的软弱中痛苦颠连而又无力自拔。
还记得那时,我曾与父亲倾诉学院里的生命的软弱与痛苦,只是他给我的回应是惊讶和失望。
这是我自幼常接受到的信息,只是没想到会在如此需要安慰时,再次迎接这种熟悉的感觉。
我明白父亲的感受,也知道家人的心情。毕竟我对这间学院充满了期待,对每个课程、老师,甚至是同学都充满了期待。
虽然常会因为自己的软弱,对自己失望乃至要绝望,但我仍旧把握着那份期待,继续留在学院,就像我仍留在世上一样。
尽管环境变迁,我们因此受了许多影响,但是学院给的知识从未断供,课程依旧稳步跟进着。
只是学习到的知识虽多,课业用来填充我们空虚的占比很大,但失去会堂和校园的悲痛,并疤痕下的痛楚依旧,年轻的生命难以避免地陷在自怜自艾中,我们常在软弱中匍匐前行。
我常常情愿没有理性,没有知识,没有记忆力,就能逃避明知故犯的危机与痛苦;也常想要交还自由意志,这样就能没有脾气,没有诱惑,不被情绪和私欲控制,更不需要训练总会肌无力的意志力。
只是一切如此真实,环境如此现实,期待和失落并存,互相消磨着,直至一方被另一方击败。在我们同学当中,便有好多次失落的胜利,一个个罪人暴露着最本能的罪性,又时不时在更本真的地方,对比着那形而上的标准。
事实上我们受尽了保护,虽然身旁炮火连天,可是四年平安度过了,衣裳繸子在我们手中治愈,桌上落下的碎渣儿成了厚赐的吗哪佳肴。
一切都证明着,我们身处浩荡的恩海中,即使浪花滚滚,我们却被神迹托住。
怎么会有人靠神迹活着呢?就是我们这群幼稚且不配的学生。
人们说大学是一个小型的社会,而一所基督教大学,可以是个不一样的教会,或是不一样的家族。我们现在人还是不多,美好的图景还在实现的过程,不过我们已经尝过不少预想的滋味了。
我们仍旧会靠着神迹活着,学院仍旧依靠神迹运转。当然,还是会有各样的困境等待,各种软弱,各种失望也会发生。只是我们都是罪人,不是一个基督教古典教育便能拯救一切,而是依靠信心与恩典,选择我们所知最好的那条路。
四年归来,罪人还是个罪人,毕业生要面临的压力接踵而至,只是恩典仍是恩典,神迹永远运行。信心在我们里面扎根,看看过去四年所经历的,回想从小到大所感受的,便晓得如何赞美,并如何为上帝而活了。
如此回望我的求学之路,与大家分享一些对人文学院的印象。这些印象不能基于某个人,因为人总会软弱,终究是靠不住;也不能基于校园,因为这极容易被剥夺;
更不能依靠金钱,名声,因为随随便便一个小小差错便能组成巨大的谣言,让弟兄姊妹陷入论断,让学院臭名远扬。
在我印象中的学院,是2014年老师们口中的美好图景,也是使徒约翰曾看见的美好样子。
地上总会有灰尘,空气和饮用水总是不够干净,可生存就是如此。况且我们的目光不应该在一切美好真正指向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