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10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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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约伯的苦难中观看莫泊桑

七月份以来,各地的天气都变得诡异起来。以我们河南老家为例,先是麦收以后漫长的干旱无雨,接着又是暴雨倾注。

在这种气闷之中,听闻不少令舆论哗然的事情。先是7月7号,加拿大已逝女作家、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爱丽丝·门罗女士的小女儿安德利娜·斯金纳对加拿大媒体《多伦多星报》披露,自己在童年时屡次遭受继父侵犯。身为母亲的门罗虽然知情,却选择继续与继父共同生活

这让熟悉或从未听闻门罗的读者们一时间难以招架。作家私生活放荡污秽者大有人在,大众早就习以为常。可门罗不同,舆论普遍认为:是她的软弱与隐忍、沉默与平静,害了女儿一生,使其到现在仍然处在当年可怕的性侵犯阴影之中。‍‍‍‍‍

第二件事,就是前几天惊爆全网的人大在读女博士王迪,实名举报导师性骚扰事件。画面中,这位女生右手举着身份证,戴着白色口罩,在长达58分钟的视频中,以详细的录音和聊天记录为证据,揭露人大文学院原党委书记兼副院长、博导王贵玉元教授种种有悖人伦、有失师道尊严、践踏做人底线的丑恶行径。‍‍‍‍‍‍‍‍‍‍‍‍‍‍‍‍‍‍‍

不管你有没有读过门罗,喜不喜欢门罗,不管你是不是人民大学的学生,或者有没有上过大学,现实就是我们都觉得这个世界简直疯了。我们眼中看到的残酷、虚伪、下流和卑鄙,比实际中发生的,简直是九牛一毛,这哪里是人间,哪里是天父世界?‍‍‍‍‍‍

当年,莫泊桑的弟弟埃尔维因为精神病爆发,33岁的他被送到布隆精神病院。此时,正在当地妓院寻花问柳的莫泊桑来到精神病院看望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还没有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屋子里高声喊道:“疯子,疯子,我们都是疯子!我,你,门卫、长官,都是疯子!”莫泊桑一时受到惊吓,夺门而出。

在身染梅毒之后,莫泊桑开心地向周围的人宣布:哈哈,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害怕感染梅毒了!随着病情的不断加重,他开始出现幻觉,浑身不适,头痛、眼睛失明,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他的母亲不愿意把这位名满天下的儿子送到精神病院,因为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万般无奈,莫泊桑最终还是被送到了一家更有名的精神病院。‍‍‍

身体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他仍然在坚持写作,在他最后未完成的长篇小说中,他不仅继续书写那些当年在普法战争中遭受德军蹂躏的法国女性,他还继续审判上帝罪行,他咒骂上帝:‍‍‍‍

这是一个永恒的杀人犯,他享受创造生灵的快乐,为的是重新杀戮他们,为的是重新消灭他们。他是尸体的创造者,坟墓的挖掘者,他为了不断地满足贪得无厌的毁灭需求而播种和撒播生命的种子……“(亨利·莫洛亚《莫泊桑传》第215页)

他责怪上帝,糟蹋地球的愚蠢人类之所以如此不幸、如此丑陋,上帝要负唯一责任。他写道:“可以说这狡猾而玩世不恭的造物主,总想方设法阻止人过得美好高雅、合乎理想。你知道我是如何理解上帝的吗?我把‍‍‍‍‍‍‍‍‍‍‍‍‍‍‍我把他看成我们没有认识的创造生命的怪机械。他在空间散播亿万数的人,如同一条鱼在海里产卵。他之所以要创造生命,是因为这是他的职责;但是他不了解自己所做的事,只是一味糊里糊涂地播种,他对于那些乱纷纷的胚种所产生的复杂现象毫无概念。”(同上,194页)

他是一位怀疑论者,他讨厌教会,尽管他从13岁起,就被送到一所伊夫托教会学校读书。但他对那里毫无情感,说那里就像一所凄惨的修道院,到处充斥着教士、虚伪、无聊……整个伊夫托城都弥漫着源自这里的长袍臭味。离经叛道的莫泊桑最终因为一首调侃教士的打油,被修道院院长看到后大感吃惊,于是,这匹害群之马立刻遭到了开除。‍‍‍

当他住进精神病院,他最好的朋友奥克塔夫·米拉波(Octave Mirabeau)冷冰冰地对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说:“莫泊桑从未爱过什么,他不爱自己的艺术,连一朵花都不喜欢,他什么都不爱!这是他应得的报应。”(233页)

在他病情不断加重的情况下,那些曾经占据过他生活中重要位置的东西——女人、财富、荣誉——全都不再吸引他。他曾经炫耀过的和三百多女人交合的情场战绩,如今疯狂的他也不再提及。

发疯之后,他活像一只被阉掉的雄鸡。他没有了性欲,大小便失禁,有时他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位有名的作家,但很快他就意识紊乱,高喊着:我是上帝,我比上帝还要强大,世间所有女子都被自己“糟践过”。‍‍‍‍‍‍‍‍‍‍

他活成了《项链》中的玛蒂尔达。玛蒂尔达只不过为自己的虚荣,付出了十年的辛劳,莫泊桑却为自己犯下的罪,赔上了自己的生命。在他43岁这一年,他地上的生命终止了,完成了在人世间的荒唐之举。

我想起了约伯,故事开场时,我们就被告知天上发生了什么,约伯会遭遇什么苦难。而《项链》直到最后一行,才道出玛蒂尔达受苦的真相。

前者,见证的是上帝的护理,为要让约伯的生命成为救主的预表,他丧失的一切,最终都会补回来,并且是加倍的祝福。皆大欢喜的结局,好到让人以为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后者呢?见证的是叔本华的哲学观。人生就是一场虚无和悲剧。人无非是偶然和命运的玩偶。这一出人间剧本,你不能问,也不能选。

你活在哪个剧本中呢?

你期望你的孩子、你的学生、你的同胞出现在哪个剧本中呢?‍‍‍‍

不管哪个剧本,你要么是约伯,要么是玛蒂尔达。没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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