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乃根据主日讲章整理)
经文:太26:36-46
福音书对耶稣在客西马尼园的内心感受的描写,让我们感到费解,觉得耶稣的反应有点不可思议,主竟然如此地软弱——(太)“就忧愁起来”、“极其难过”、“心里甚是忧伤,几乎要死”;(可)“就惊恐起来,极其难过”;(路)“极其伤痛”、“汗珠如大血点,滴在地上”。前三卷福音书都提到耶稣求天父将这杯撤去(拿掉),但他又说,不要照我的意思,乃要照你的意思。
耶稣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来到人间的使命。他曾经亲口对门徒们说:“正如人子来,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并且要舍命,作多人的赎价。”耶稣曾对犹太人的官尼哥底母说过:“摩西在旷野怎样举蛇,人子也必照样被举起来,叫一切信他的都得永生。”他知道自己来到人间,必要被举起来,就是必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作多人的赎价。耶稣也曾至少三次向门徒们预言,自己的受死与复活。
耶稣第一次预言自己的受难与复活的时候,彼得还说,“主啊,万不可如此!这事必不临到你身上。”耶稣还对彼得说:“撒旦,退我后边去吧!你是绊我脚的,因为你不体贴神的意思,只体贴人的意思。”耶稣不是在说彼得是撒旦,也不是在说彼得被撒旦附身了才说了这些话,而是在说彼得说出这番不愿意耶稣去耶稣撒冷受难的话,是因为内心受到撒旦的迷惑,才说出了这句意图引诱耶稣去偏离天父所定下的旨意的话来。那时候,我们看到耶稣面对自己将要面临的受难,是“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
他至少三次预言了自己的受难与复活,这表明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最终要去承担的使命,就是去受死,作多人的赎价。而且他从来都没有犹豫过,自己到底要不要去受死,而是带着必死的定意来宣召、差遣门徒,向世人传道的。耶稣也对门徒说过,他是甘愿舍命的:“没有人夺我的命去,是我自己舍的。我有权柄舍了,也有权柄取回来,这事我从我父所受的命令。”
耶稣一直都知道自己必要去受死,而且是免不了这一死,因为这是天父所给予他的命令与使命,另外他也知道自己死后第三天后会复活,那么,为什么,他在临近受难的时候,在橄榄山上,在客西马尼园的时候,会这样软到了让我们感到奇怪和不可思议的地步了呢?当他在求父神把这杯撤去的时候,这是不是表明,耶稣在临到头的时候,反倒因为惧怕而要后悔了,不想去背负十字架,不想去受难,不想去为罪人受死,不想去成为世人的赎价了吗?
为了去理解耶稣在客西马尼园的软弱,我们需要去寻找以下几个问题的答案:
1.耶稣忧愁、惊恐、极其难过、极其伤痛、心里甚是忧伤,几乎要死,是因为他惧怕肉体将要承受的酷刑与折磨,以及肉身的死亡(肉体与灵魂的分离)吗?
2.耶稣求天父撤去这杯,是指他在求天父让他不要去上十字架,不要走向各各他,不要去受难吗?
3.耶稣真正的苦杯到底是什么?——是忍受门徒对他的离弃吗?是忍受世人对祂的弃绝吗?是去忍受肉身的酷刑和死亡吗?如果不是,那么他真正的苦杯到底是什么?
对于1,我们是否觉得,耶稣面对那将要来的受难,表现得软弱过度了?甚至显得有点怯懦,没有慷慨赴死的英勇气概。一方面,我们承认,由于耶稣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难免也有属于人的软弱,比如,会怕死(肉体与灵魂的分离),但是,他未免过于怕死了。我们甚至觉得,耶稣好像还不如某些罪人勇敢。有些软弱的罪人怕死,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从没有体验过肉身死亡滋味的人,而且不知道自己死后要到哪里去,所以,害怕死亡,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主耶稣,应该比那些软弱的罪人更勇敢啊!他明明知道自己死后,是去乐园,而且第三天还要复活,那么,他为什么还比那些不知道自己死后去哪里的世人还要惧怕和惊恐呢?
古今中外,都有很多不怕死的英雄豪杰与壮士好汉,他们面对肉身死亡的危险,表现得真是很英勇、壮烈、无所惧怕,好像真的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概。
尤其是耶稣后来的门徒们,面对残酷的逼迫,虽然也有很多因为软弱,选择了妥协来暂时逃避身体的受苦与受死,但是也还是有很多勇敢的信徒选择了慷慨赴死。公元2世纪初有一位安提阿的主教叫伊格纳修,他在警卫把他押送去罗马的途中,听到有些基督徒在谋划如何拯救他的时候,他就写信给他们说:“我请求你们:不要对我好得过度。让我成为野兽的食物罢!经过它们的口,我可以到达神那里。我是神所种的麦子,被野兽的利牙磨碎后,可以证明我是完美的食品。”“当世界恨恶的时候,基督教表现得最伟大。”有人要拯救他,伊格纳修却要拒绝信徒们拯救他的计划,只想去为主而殉道。
这些对比,会让我们更不理解耶稣在受难前的极度软弱。连他的门徒都可以如此地视死如归(知道自己死后是去回到天家,是回到神那里去),那么知道自己第三天必要复活的耶稣,也知道自己死而复活之后,就必会再与天父有亲密的合一,不再分离,那么,他为什么会在即将受难前如此地软弱和惊恐、伤痛呢?
耶稣最怕去经历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可以从耶稣钉十字架过程中所说出来的话去理解他内心真正的惊恐。耶稣在钉十字架的过程中,一共有七句重要的话被记录下来——“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我实在告诉你: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母亲(原文作妇人),看,你的儿子!(又对那门徒说)看,你的母亲!”“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我渴了!”“成了!”“父啊,我将我的灵魂交在你手里。”十架七言中最能够体现出耶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的是“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
耶稣对天父的信心应该超越任何人,即使他从感觉上感到天父离他很远,他也应该凭着信心相信,天父并没有离开他,为什么,他却呼喊出这样一句话来,说天父离弃了他呢?
对于我们这些小信的人来说,很多时候我们确实会感觉不到神的同在,这个时候,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罪使我们与神隔绝了,也有可能我们身处在信心试验当中,神要我们不要凭着肉身的感觉而要凭着信心,去认定神没有离弃我们。但有时候我们由于小信却误以为神离弃了、或者弃绝了我们。但是耶稣跟我们不一样啊,他对父神有完全的信心,绝对不会在父神明明与他同在的时候,误以为神离弃了祂,而且他没有任何的罪,可以使他与父神隔绝。这就意味着,对于信心完全、生命完全、完全无罪的耶稣来说,如果他感觉上父神离弃了他,那么,这就意味着那时候父神真的已经离弃了他。
父神对耶稣的离弃,才是让耶稣感到真正痛苦的原因。天父对他的离弃,他在客西马尼园的时候已经有所预感了,这也是感到惊恐、忧愁、极其难过的真正原因。他早就知道自己免不了肉身的一死,而且他来到人间的目的就是为此,他也甘愿为他所爱的世人舍命,但是当他在客西马尼园的时候,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他将要去承受的,绝不仅仅是肉身的折磨与摧残、以及肉身的死亡(灵魂与肉体分离),还包括他要去承受从灵里与父神的分离的痛苦。
被父神离弃,灵里与父神分离,对耶稣意味着什么呢?他与父神原为一,三位一体的神的三个位格,从太初开始就没有分离过。圣子耶稣在受死之前,一直与父神都有亲密的同在关系:父神权能的荣光一直光照着祂,天父的脸一直光照着祂。
但是在耶稣在十字架上受苦的顶峰,却是天父权能的荣光离开了他。耶稣所承受的无边痛苦、漫天的黑暗,都是因为父神对祂的离弃。
父神离弃一个人,就是天父权能的荣光离开一个人,对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帖后1:9】他们要受刑罚,就是永远沉沦,离开主的面和他权能的荣光。
【箴言16:15】王的脸光使人有生命,王的恩典好像春云时雨。
这两处经文启示我们,神的脸光能够使一个人有生命。当神的脸光不再照着一个人,就意味着这个人的死亡。当神的面、神权能的荣光永远离开一个人,就意味着这个人被主刑罚,永远沉沦,落入地狱的刑罚之中。就是神对一个人永远的离弃,是神权能的荣光永远离开了一个人。所以,地狱刑罚的本质,也就是一个真正的死亡,就是一个人与神永远隔离了,神权能的荣光永远离开了他。一个人真正的死亡,不是指他的灵魂与他的肉体分离,而是指他的灵魂与神的灵永远隔离了。
当神权能的荣光离开一个人,当神的灵离弃一个人,就意味着这个人在经历真正的死亡的滋味。所以,永远沉沦,地狱的刑罚,本质上,都不是指一个人的身体要去承受的痛苦,而是指他灵里要去承受的被神离弃、与神永远分离的痛苦。
所以,耶稣在十字架上所受痛苦的顶峰,不是他的肉身之痛,不是他被自己所爱的门徒离弃,被自己所爱的世人弃绝而有的内心伤痛,而是指天父对他的离弃。他在客西马尼园的惊恐都是因为越临近受难,他对自己将要去承受的、与天父分离的痛苦有越强烈的预感——他将要去承受的不仅仅是身体被摧残和折磨的血肉痛苦,还有他所爱的人对他的离弃,更包括天父对他的离弃。被神离弃的痛苦就意味着如堕地狱的痛苦,这才是耶稣所要去喝的真正苦杯——他要去为罪人品尝真正的死味。这种痛苦是远远超越我们罪人在此世上所承受的任何痛苦的,是至今还没有任何活人与死人真正去承受,但是等到末日审判之后,那些弃绝神、与神为敌的人将要去承受的痛苦。
耶稣在客西马尼园的软弱有多大,他的惊恐、惧怕、忧伤、忧愁、伤痛有多大,那就意味着,他在十字架上所承受的,被父离弃的痛苦就有多大。祂被父离弃的时候,所承受的痛苦有多大,这就意味着那些至死不信耶稣的悖逆罪人将要去承受的地狱之苦有多么可怕。耶稣在十字架上受苦的顶峰,是他去为罪人预先去品尝了一个人被神离弃、堕入地狱之中的痛苦滋味。
他受死是为担当罪人的罪。罪的刑罚,就是死亡,落在了耶稣的身上。罪人的罪被归在了耶稣的身上。就是这被归在耶稣身上的世人的罪,使得耶稣与父神隔离了。因为罪的代价,就是死亡,就是与神隔离,就是被神离弃。他既然把全人类的罪背负在自己身上,那么,他就必然要承受被父神离弃的痛苦。耶稣,是因为背负了我们的罪,而被父神离弃的。是他身上所背负的人类的罪,使他与父神的隔离的。罪,为一个人所带来的使他与神隔离的后果,是一个人所难以想象,所难以承受的极大的痛苦,是远远超越一个人的肉身所承受过的任何痛苦的。
所以,对于第一个问题:我们可以回答说,耶稣真正感到惧怕、忧愁、惊恐的痛苦,不是灵魂与肉体的分离而有的痛苦,而是他被父神离弃(神的灵与他的灵隔离)而有的痛苦。对于我们罪人来说,人人都要经历第一次的死(肉体与灵魂的分离),但是那些敬畏神,信耶稣的人,因为耶稣已经为他们担当了罪,为他们尝了死味,为他们品尝了与神在灵里分离(被父神离弃)的滋味,那些因为信耶稣而被神称为义的人,将不再经历第二次的死(就是永远沉沦、离开神的面和祂权能的荣光)了。
我们常常更害怕的是第一次的死(肉体与灵魂的分离),却并不怎么害怕第二次的死(灵里与上帝永远隔离)——永远沉沦(永死)、离开神权能的荣光。其实,我们真正应该害怕的是离开神的面的永远痛苦,而不是灵魂与肉体分离的暂时之痛。
我们真的害怕地狱吗?凡是相信地狱存在的人,都很难不惧怕地狱的刑罚。但是,有时候我们只是以为自己在惧怕地狱的刑罚,实际上我们内心并不惧怕,反倒是对地狱的刑罚是无所谓的、内心麻木的。比如说,当我们内心毫无想要亲近神的渴慕,当我们觉得自己远离神也可以过得很满足和快乐,那么,这时候,其实你的内心一点都不忌惮地狱(与神分离)的刑罚与痛苦,而且一点都不盼望去承受天堂(与神同在)。如果你在远离神、违背神的时候还可以感到满足,这就意味着你的内心丝毫没有预感或意识到到地狱(与神分离)的刑罚对于你来说是痛苦的。你活在撒旦放在你心中的谎言当中,你活在罪中之乐所带给你的幻觉当中,那就是你可以在远离神情况下去得到真正的快乐。越远离神的人,越愿意在神之外去寻找满足和快乐的人,就对自己与神分离的痛苦越感到迟钝,对自己有落入地狱深渊的危险越感到迟钝,对自己可能去承受的地狱刑罚感到麻木。他们从心里所接受的是撒旦的谎言——你活在神的心意当中,你听从神,你被神的话语先知,你讨神的喜悦,你就是不自由的,你就不能满足自己的心愿,你就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会活得不快乐。只要你离开神,不听从神,不被神的话语所先知,你就有自由,你可以想干什么就感什么,你可以得到满足和快乐。
真理却是上帝的话语:人不能离开神而存活。我们的存在本来就是“本于神、依靠神、归于神”的。上帝所造的人,本来就应该是活在一种亲密与神同在的生命状态当中,他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人离开了神,他就不再是一个真正的人,所谓的“人将不人”。我们与神分离的结果,就只能是“人将不人”,也就是死。一个离开了神,就是活在不像一个人的生命状态当中,他就必然是走在死亡的道路上。
有一句古语叫: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一个活在撒旦的谎言之中,因为贪爱罪中的暂时的虚幻之乐而受到蒙蔽的人,一个人为自己离开神也可以过得很好很平安、很快乐的人,就像一个骑着一匹瞎子马的盲人,夜半三更的时候,来到一个临近深渊的悬崖边上的处境一样。明明他面临着落入地狱的深渊(与神永远分离)的极大危险,他却因为听信撒旦的谎言,被自己肉体的情欲所迷惑,而丝毫感知不到自己所面临的极大危险,还误以为自己很安全。
耶稣所喝的苦杯有多苦,这就意味着一个不信耶稣,最终死在罪中的人,最终要去承受的地狱刑罚有多可怕。哪怕耶稣只是一时的承受,他都无法忍受,想要去逃避,更可况那些决定离开神,以至于被神永远离弃的人,将要去承受的痛苦,会有多可怕呢?
对于第二个问题:耶稣向天父所求的,不是求祂不要让他上十字架,而是求父神在他上十字架的时候不要离弃他,不要让他去承受与父神分离的痛苦。但是既然这杯是他必须要去喝的,那么他还是愿意顺服天父,去承受被父神离弃的痛苦。他在十字架上问:“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不是真的表示他不理解天父为什么离弃他,而是表示他实际所承受到的痛苦已经超越了他在客西马尼园的时候所预感到的程度。这一句呼求,是他处于巨大痛苦之中的时候,面向天父所发出来的呻吟。
所以,我们不要忽略和轻看了耶稣面对十字架时的软弱,他越软弱,就证明罪人最终要承受的刑罚有多么可怕。是主在十字架上担当了罪人所无法真正去承担的刑罚和痛苦,那就是被神离弃,也就是地狱(真正的死亡)刑罚之苦。
所以,第三个问题,我们也可以回答:耶稣真正的苦杯是父神对他的离弃,是父神与他灵里的分离。
所以,我们最终也能回答这个问题了:面对死亡的威胁,为什么某些跟随耶稣的人反倒可以表现得那么从容和勇敢,而作为神的儿子的耶稣,反倒表现得那么软弱、甚至怯懦?因为他们为主而活为主而死的人,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他们像使徒保罗一样,凭着自己对神应许的信心,而坚信,而确切地知道,自己的肉身死亡,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乃是去与主同住,那是好得无比的。与主同在的快乐,就是天堂的快乐。所以,那些凭着信心而死的人,之所以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是因为他们已经预先见到了,假如自己死去,那么,迎接自己的,就会像基督教第一位殉道者司提反所看到的一样,将是“天开了”的景象,是主要接纳他的灵魂,是他将与自己所爱的神同住。给予他们勇气去迎接死亡的是,神与他们同在的应许,是那向他们敞开的天堂的景象。但是,耶稣在受难前那么软弱、惊恐,是因为他已经预先见到了向自己敞开的地狱的景象,那就是与他的父神分离的痛苦。即使这是暂时的分离,但是这分离对耶稣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极大的痛苦,超越人世间从古到今所有罪人所承受过的一切痛苦。
耶稣之所以要喝那样的苦杯,是为了叫我们得生命。他之所以受鞭伤,是为了让我们得医治。他之所以受刑罚,是为了让我们得平安。凡是信他的人,之所以最终不用再承受第二次的死,乃是因为他已经在十字架上替我们品尝了真正的死味(第二次的死)的滋味。天父之所以要耶稣必须要喝这苦杯,耶稣之所以愿意去为我们喝这苦杯,耐是因为他爱我们。
祂在十字架上所受的痛有多深,祂所喝的那杯有多苦,以至于祂想求天父撤去这杯,不是证明了祂有多软弱——软弱到我们可以轻看和贬低祂神性的地步,而只是证明了祂所背负的我们的罪孽有多沉重,以及我们罪的后果有多么沉重、苦痛及可怕,还有十字架的受难背后所隐藏的神对我们的爱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