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3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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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痛

母亲的痛

“英儿,你想吃点什么?妈妈给你做。”

“英儿,妈妈炖了鸡汤你过来喝哦。”

“英儿,你到了没?”

每天放下电话,开着电动轮椅去父母的住处,远远地就见母亲瘦瘦小小的身影在那儿张望迎侯,象一棵老树立在风中。让我想起逝去的青春岁月里,有过多少年母亲是这样站在公交站台上,目送我上车远去,第二天又在站台上接我下班回家。那些年上班路远,总要挤公交来回,母亲怕我挤不上车或人太多把我挤倒了,总是不放心地车站接送。那时母亲正好是我现在的年龄,烫着卷发,喜欢穿连衣裙。如今迎面走来的母亲,头发花白稀疏,脖子上挂着个鲜亮的门禁卡。我笑她,怎么现在一点也不讲究好看不好看了?她答:老都老了,就怎么舒服怎么穿了。

记忆中的母亲,永远是斯文清雅干净温和的,没见过她发过脾气吵过架,也没见过她训斥过孩子,更没听她说过一句粗话,她用书香门第的素养养大四个儿女,四个儿女中偏偏我又最象她,以至于姐姐常在电话里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跟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是人到中年才发觉这是骨子里的浸润,年轻时不觉得,时常会对母亲发脾气,那时都说我的个性象父亲,率直倔强。谁知年岁渐长,越来越象极了母亲,母亲习惯隐忍,我也习惯隐忍,母亲生气时不说话,我也一样,母亲一辈子不喜欢跟人起争执,我也是遇到家里人大嗓门就转身想逃。甚至思维模式也是一样的,一样的容易紧张焦虑,又一样的总是委曲求全。一辈子没法坚持做自己,只是成全了别人坚持做自己。

这世间,能彼此成全的关系,在中国是稀缺的。

和母亲走在路上,有时一句不说她都能触摸到我心事,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孩子的心事能逃过母亲的眼睛,她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永远不批评不指正总是全然的接纳,是个很有包容心的母亲。她这一生包容了父亲一辈子的任性和坏脾气。以至于儿女长大成人后,想到这点都会格外的多心疼母亲一些。

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我又做回从前的娇女,享受她一双手的抚慰,自年少生病瘫痪,母亲这双手总没离开过我的身体,也是她经年累月地坚持为我按摩,我才得以扶杖而行。有年她来深圳,我在享受她按摩时听到她一声惊呼:哎呀,你的腿怎么萎缩了呀?骇得我回头定了定神才回她一句:这就是奋斗的代价啊!成天在电脑前坐着,哪能和在家一样啊!她很着急,一着急就恨不得一天给我按摩好几回。前日她陪着我在小区散步,趁着我走累了坐下来的功夫,一双手又开始按揉我僵硬的肩膀,一位溜狗的中年妇女走过,回头冲着我来一句:你真幸福啊!

我笑起来。不论我在哪里,只要有母亲在的地方,总会遇到这样的感叹,即使现在我已人到中年,母亲年纪也已老迈,仍不缺这温馨的一幕。她习惯了陪伴,只要她在我身边,我轮椅辗过的路上都会有母亲的脚步跟随。一趟又一趟,她陪我去医院,陪我穿过拥挤的人群去办事,扶我上一层层台阶,我问她累不累,她总说,妈妈以前陪着跑惯了没事儿。

我甚少让她来我的蜗居,知道母亲的心里会难过,偶尔来我送她出门的时候,她会说:英儿妈妈不能看你睡觉的地方,望一眼就难受。我安慰她:这只是过渡阶段,以后会好的。夜的寒风中我挥手送她,她却又回过头来问:起风了你晚上睡着冷不冷啊?

我是母亲心里永远的痛。三十多年过去,每当跟亲戚提起我,她仍会红了双眼,声音哽咽地说:我是她心里永远的痛。这辈子都没办法不痛。

心里长风浩荡穿过,细雨柔风也穿过,冷的时候想着母亲的暖就泪河里穿过,醒来就又是新的一天了,又听到母亲在电话里柔声呼唤:

“英儿,妈妈今天炖了汤,你记得过来喝啊!”

盈的一亩三分地

一个爱做梦的女人,在病痛的煎熬中信手涂鸦,随心写作。脚步无法抵达的地方,灵魂会在逆风中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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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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