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看鲸鱼,鲸鱼没拍到,只有小海豚
一
我是个律师,有五个小孩。
很多人喜欢加我微信,我觉得这不是因为我个人魅力大。因为常常有人在加我微信的时候,直言不讳而又十分客气告诉我:“以后有法律问题,育儿问题,还要再来麻烦你。”
这种交朋友的方式听起来虽然很实用主义,但是过去没有特别困扰我。我这个人,自问也挺热心的——只要你来找我,哪怕我解决不了问题,我总归也尽量帮你问问朋友。
所以一来二去,刚才瞄了一眼,我的微信现在有2874个联系人。
这个礼拜,发生了两件事,让我开始改变这种看法。
一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学因为我的一句朋友圈留言,拉黑了我。
我当时极其震惊。我觉得我这句话没有什么问题,于是我问了其他同学。其他同学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他们甚至不相信那个高中同学就因为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拉黑我。
二是一个以前教会的姐妹莫名其妙对我恶语相向,我把她拉黑了。
唉,愿上帝在我和她之间作见证,我没有一点亏负她的地方——我甚至还想起多年前她因为她个人的事还给我打电话,我耐心陪她聊天,安慰她——她大概也都忘了。
这两个“朋友”,有三个共同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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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联系。上一次联系大概还是在很多年前。 -
我曾经也花过时间帮过他们,但是他们都不记得了。 -
我猜想他们以前对我就有偏见。
二
前几天刷到一个视频,一个老爷叔说他40岁以后开始做减法,朋友不超过十个。
如果从微信的2000多个联络人,压缩到只剩下最后10个……这步子好像迈得太大了——但我在39.4岁的门槛上,确实对老爷叔的做法深有体会。
我到了这个年纪以后,对很多人际关系里的连接更加敏感了。
和最要好的那些朋友聊天,就是天南地北聊什么都开心,小到家里要不要铺地毯,大到要不要去加拿大工作——我写到这里停了一分钟,我觉得我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那种“心相契合”的感觉。就是对方说什么,我一下子就能明白;而我在说什么,对方也马上能理解,即便我言不达意,他们也能理解,还能够进一步地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相反,还有一些“朋友”,就生疏到不知道聊什么好。大家只是通过朋友圈了解对方的生活动态,但是如果对方忽然打个电话来,我觉得我真的就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没有什么主动分享生活的欲望,只能就着对方抛来的话题见招拆招。这些“朋友”在我的微信里数量极其庞大,好像上面的例子,他们可能是过去同学,可能是过去教会的姐妹,只有我自己还暗暗觉得大家是有感情的——谁料这种感情实际上只是塑料姐妹花。
三
我之前一直觉得老朋友总归是感情更深一点。但是现在对这个问题也有新的看法。
老朋友的优点是,大家从小认识,彼此都知道对方不太会做很过线很夸张的事,有一种基础的信任在。但是除去这种信任,彼此之间是不是真的谈得来,心相契合,有连接感,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多老朋友,随着大家生活的轨迹不同,价值观也变得很不同,彼此就渐行渐远,完全聊不到一起去了——那徒剩信任有什么用呢?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也知道我算是好人,但是就很难交心。
相反,有一些新朋友,可能是因为一起备考认识,可能是因为一起办案子熟悉——在一段时间的交往以后,反而也结下了革命般的友谊。
我现在想想自己觉得特别谈得来的朋友,新老朋友,一半一半。
四
老朋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大家可能本来就不是朋友,只是认识了很多年而已。
这句话真是扎心,但就是事实。
在和上面那两个“朋友”的聊天里,我讲的话都很中立,没有任何攻击,但引起了他们很大的反弹。其实对话有误会也没关系,但是在我解释以后,甚至是抛了很多证据以后,他们仍然搞得要绝交一般——那我就觉得,你可能本来内心里就对我有很深的偏见。
如果我从来没有对你不好,我甚至还帮过你,你仍然对我有这样深的偏见,那还要我怎么来解释呢?
我对这样的关系感到无力。考虑到自己生活也是忙到一塌糊涂,所以也只能放弃这样可有可无的关系了。
五
杨先生说,我应该列一张表,把那些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列个单子——至于其他人,大家不过是泛泛之交,完全也不用去管他们怎么想的了。
嗯,虽然听起来特别机械,但我真的准备这样去做。
我打算写下那些心相契合的朋友的名字,然后定期和他们联系,也持续为他们和他们的家庭祷告。花更多时间去了解他们的需要,关心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彼此鼓励。
还有就是那些我身边的人。我现在百宝书小组的七八个兄弟姐妹,和我们要好的邻居,我们在教会经常遇见的也有五个孩子的家庭……这些人也是我们需要花时间去建立关系的。
如果还有时间,我觉得我要把我认识的那些“有趣的人”也列一个表,看看那些人会不会有机会成为更要好的朋友。
六
其实这篇文章我自己写得也觉得很滑稽,交朋友原本是最自然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流程化机械化公式化。
但是面对这2874个微信好友,和这些忽如其来的攻击和拉黑,我又觉得随着时代发展,现在的人际关系变得真的很不自然——毕竟人都是有限的,应该没有人可以和2874个人都保持亲密关系。
所以拉黑挺好的,既然大家心里都没有波澜,那就把时间还给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