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是一个医治的过程,暂时忘记自己的一事无成、中年危机、以及不和谐的夫妻生活,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喘口气。出发前岳父转了五万块给我,后来我才知道这笔钱足可以让我们一家三口在印度富裕的生活一年。
旅行,让初夏的优势开始不断发挥。她打理好一切,计划好一切,收拾好一切,准备好一切,一气呵成,像是一个成熟的老导游。“小恩拿这个包,老公,你推那两个箱子可以吗?”“可以可以”我们紧跟在初夏的后面。
在香港转机,我们被冻得够呛,冷气像是冰箱里的冷柜,下次我一定多穿衣服。机场茶餐厅里的美食和荔枝冰茶让我想起了马来西亚。小恩则极其兴奋,不用上学的孩子,就像放归了自然的鸟。夜间,我们经停达卡。还好初夏英文好,否则又被我带下飞机了。多年前蜜月的时候,我就这么干过。“老公,还没到呢”初夏睁开眼睛,睡意朦胧的说。一旁的小恩则睡的特别沉,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是终点站,这里是经停达卡。”初夏又说。
几个小时的轰鸣,加上飞机上的冷气,感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捏紧鼻子,使劲憋了口气,耳朵才算顺畅。送午夜餐点的时候,灯亮了,有咖喱鸡和鱼肉饭,果然是印度航空,没有别的肉了。
吃完午夜餐点,有人开始闲聊起来,其中有中国人,来印度出差或者长期出差。有从阿拉伯国家回印度的印度人,大部分较年轻,后来我才知道,印度人去阿拉伯国家打工的人很多。
闲聊中发现,这些人中,有的人去过中国,甚至有一位正是从中国回印度的,他的长相和我们平时在网上看到的印度人不太一样,他更白,五官非常立体,鼻子高耸入云,有络腮胡子,头发直挺挺的,穿着高级面料的西装。
“你会说中文吗?”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在我心里暗想,在中国待过的外国人,多少是会一点中文的吧。
“当然,我会,我大学学的就是这个。”他马上放下对我来说沉重无比的英文,操起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我父亲在世界各地都有生意,其中在中国也有,于是我大学特意学了中文。”
对于他的中文,我毫无疑问,是属于老外当中说的非常流利的,甚至在平翘舌音的标准化上超过了我。但对于他老爸在全世界各地都有生意,我抱有很大的怀疑。毕竟骨子里我是认为印度人还未脱贫,应该是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样子。至少也是像旁边的其他印度人,需要跨国去阿拉伯国家打工的这种。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下飞机后,有了网络,我们又加上了微信。
“在印度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印度是个很难搞的地方”临别时他说,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问他的名字。“我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你可以叫我中文名字,我的中文名字叫林冲”这个名字,着实让我有点想笑。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叫李遇,遇见的遇。”后来翻看他的朋友圈,才发现他在杭州生活了许多年,在照片里看见的豪宅、金毛狗、还有各种华丽的社交场所……都让我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但是这种兴趣很快就被孟买炎热无比的天气蒸发了。
“我们今天不去浦那,先在孟买住一个晚上,然后明天搭火车去浦那。”初夏说。
孟买,一个绝对梦幻的地方。仅仅一扇门之隔,仿佛穿越了一个时代。机场里繁华热闹,各种高档的名牌店,静静的注视着川流的人群,甚至有塔塔汽车的新款车展销位,这个牌子的汽车是我第一次听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才发现印度满大街都是这个牌子的轿车、出租车、卡车。人们彬彬有礼,大部分人喜欢穿西装,格子衬衫、牛仔裤、长裙,更吸引眼球的是那些穿着印度传统服饰的男人和女人们。很少有人穿短裙和短裤,但有一些人穿着拖鞋,后来我才知道拖鞋也是这里的乡俗。空调也是和香港机场一个级别的,冷的发颤。机场装修复古大气、墙面上的艺术品色彩丰富。单从机场来看,这里与上海无差,甚至在装修品味上更胜一筹。
走在机场里,很少会有人看我们一眼,毕竟这是个国际机场,什么人他们都见过。这和后来我们在火车上的境遇完全不同。我那爱搭讪的儿子—小恩,在这个异国他乡也变得保守起来。“他们是说英文吗?”小恩问我。“是的,我想是的,还有印地语。你刚好可以练练英文”小恩是学过一年多的英文的。
接我们的是一个印度本地大爷,个子很高,八字胡黑白相间,秃顶,头发也白了很多。后来我才知道年轻时他是个富二代,有一段凄美的爱情,等明天坐火车的时候,会听到关于他的故事。他是国王安排过来的,国王就是国王之家的老板,大家都叫他国王。国王之家则是一家只卖拌面、咖啡和红茶的华人餐馆。
推开机场大门的一瞬间,我们才见到印度的另一面,印度有千百种面孔。热浪袭来,车声、人声、远处的喧嚣声,目前还没有看见牛在马路上睡觉。出租车一路开往我们定的旅馆,我越发对这个城市着迷,机场像国王的宫殿,我说的是真的国王。路上途经贫民窟,就是小说《项塔兰》里的贫民窟,它毗邻孟买的繁华街道,仅一条马路之隔,这样的贫富差距在上海是没有看见过的,一条马路分割出两个世界,或许他们不这么认为。路上的车子很多,路边的房子很多,越往市区,房子越密集,交通也越拥堵。房子有的高,十几层,几十层,有的矮,像我老家海边小屋那样的矮房子,有的仅仅几块木板拼凑起来。
“怎么称呼您”我这才意识到要询问印度大爷的名字。大爷说了一串名字,听着有点像绕口令,着实让我为难。他突然一笑,我不知道他笑什么,或许他看出了我的为难。“你可以叫我马修”(当然,这个名字是我后来帮他汉化的名字)。我深刻的记住了这个名字,是因为后来我们还一起长途旅行过。
快到达旅馆时,拐角是一个高档小区。它的高档在于入口处有一整栋楼是停车场,空中停车场,有一些名牌车子是我见过的,在上海开的人也不多。
旅馆很有特点,是一群修女开的。里面有许多的圣徒画,当然也少不了耶稣像。
马修带我们穿过一扇窄门,窄门两旁的墙壁是墨绿色的,我最喜欢的颜色。拐过窄门是店主人的办公室,我见到两位修女,她们是印度人,但看起来又不像印度人,因为她们比较白。后来我才知道,印度有很多种姓的人是有白人的血统。“你们的房间在四楼,三楼是一个大客厅,有电视,客人们共用的,餐厅在二楼,这是你们的钥匙。”修女们并没有看见我们是中国人而感到一丝丝的惊讶,她们说话的声音中透出一种安静的气质,那种安静十分神秘。“哦,对了,如果要热水,请你们自己到二楼来拿。”修女们说完后,我们拿着钥匙,跟着马修出门。
小恩则非常好奇的盯着周围看,并且和初夏问东问西。他一会对圣徒像感兴趣,一会儿对院子里的羊感兴趣。“那羊是吃什么的?”小恩问。但初夏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我们被眼前的电梯惊讶到了。这个电梯的门和我以往看到的所有电梯的门都不一样,它是一个左右伸缩的门,像是一个栅栏。关上门之后,里面的人依然可以通过栅栏的缝隙看见外面的人。“真特别。”我随口一说。但马修一定不知道我所说的特别是什么。因为这对他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门。
安顿好行李之后,初夏对马修说“马修,可以带我们出去走走吗?”
“你们想去哪里走走?”马修带着他持久不变的微笑问我们。
“到附近吃个午饭,然后随便逛逛。”初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