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8 9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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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天上的熊猫(3)三儿,怎么样了?

熊猫:

你离开整整一个月了!除了你离开的日子,我都不记得,今天是星期几?

春节这七天全家人都轮流在医院,照顾陪伴老爸。除了我,一个人安静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通过视频,看看病床上的爸爸,跟爸爸大声讲几句话。

写给天上的熊猫(3)三儿,怎么样了?

很多时间我都独自呆着,盯着我卧室床上挂着的我们俩的婚纱照,恍恍惚惚记起,那是当年订好了机票要回我们家过年,爸爸亲自挂上去的,但你连续加班劳累过度病倒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也再也没好起来。

又想起拍婚纱照的时候,我因为推不动轮椅上的你,心里有点打退堂鼓,怕以后照顾不了你。可是你说,这世上找个保姆不难,但要遇到心灵相通的伴侣,会很难,你说我们俩能在千万人中遇见,就是上帝的恩宠。

我知道你在天上再不用受苦了,呆在一个好地方,可是一想到爸爸,万一闯不过这关,他的灵魂会去到哪里?我心里就会空落慌张,切切祈求。人知道自己的来路,还要知道自己的去处,才会活得踏实,走的安详。

除夕我去了医院,才知道家人为什么不让我去。医院地下车库没有垂直电梯,哥哥弟弟,推着我的轮椅,爬上车库长而陡峭的斜坡,到了地面又要爬一个坡,我才能坐上电梯进到爸爸的病房。病房洗手间只有一个蹲厕,没有马桶更没有扶手,于是我们又给爸爸买了一个带坐便器的轮椅。这还是小城市里新修的医院,我在地下车库看到残疾人专用车位的标识,没想到走进病房竟是这般光景,实在匪夷所思。

护工在外打工三年的儿子总算能回家过年了, 姐姐特意许了几天假,让护工过个团圆年,一家人如同战时状态,排班轮岗在医院照顾爸爸。

也正是有着浓浓亲情的爱与陪伴,爸爸终于一天一天好起来,坚持要自己喂自己吃饭。第一口,他很难喂到自己的嘴里,第二口,他颤颤巍巍地喂到自己嘴里,缓慢而艰难的咽下,忍受吞咽功能受损造成的呛咳,要歇一会儿,才能继续。但他还是要坚持自己吃完,手里的一小碗饭。

每天目睹一位退役老兵,垂垂老矣仍在老病相催中战斗,我就想起你在世的日子,胸口压着巨石,弹尽粮绝仍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有时这样的目睹,会让我万箭穿心。

姐姐有天从医院回来,在我面前悲伤落泪,亲人总是看不得所爱的人受苦,何况爸爸都84岁高龄了,在病痛折磨中,逐渐丧失着生命的尊严。

我安慰姐姐,你要想爸爸这一生是幸福的,他深爱着他的每一位儿女和妈妈,到晚年他身边仍有老伴儿女围绕,爱与温暖从未缺席。轮到我们到了爸爸这样的年纪,除了护工照顾,你能指望你的独生子放下工作和家庭天天守在身边吗?

其实爸爸是在给他的儿女们上生命的晚年一课。病痛折磨时不叫苦,孤独无助时要接受,活着就勇敢面对,离开要从容放下。

爸爸没忘记,再过三个月,就是她和妈妈结婚60周年纪念。他在病床上答应过妈妈,绝不放弃。

当然爸爸也没有忘记,我这个正在经历丧亲之痛的小女儿。有天视频里他侧睡着,没看到我,我听到爸爸在问:三儿,怎么样了?姐姐在旁边回答:三儿,也在一天一天好起来。

昨天出太阳了,我让哥哥弟弟带我去医院陪爸爸晒晒太阳,医院的大门口,坐在轮椅上的父女俩隔着口罩相望。爸爸看上去很疲乏,却也不忘记,突然抬起能动的左脚,踢他小儿子一脚。因为弟弟老让他抬受损的右脚,他多少还是能动一些了,每天扶着助行器努力练习站立。站不了五分钟就得坐下休息,甚是吃力辛苦。爸爸想大年十五出院回家给妈妈过生日,但大夫说爸爸需要在医院长住康复。

你离开的这一个月,夜深人静之时我只在上帝面前悄无声息流过两次眼泪,趁母亲熟睡之时。

一次,是求上帝赐我悟性,我就活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心如死灰,我一边流泪,一边想起:‘’直到你们年老,我仍这样;直到你们发白,我仍怀搋。我已造作,也必保抱;我必怀抱,也必拯救。‘’(以赛亚书 46: 和合本)。

一次,是想到这世上少了一位最爱我的人,我不知道当如何加倍爱自己?你在的时候总是说我,习惯性的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不懂得好好爱自己。

有时我觉得我的生命像羽毛一般轻而飘忽,有时又觉得这生命像山崩地裂的岩石飞溅,需要上帝的手,来将这颗破碎的心医治缠裹粘合重塑。

余生,我不指望再有人爱我如你,唯记得上帝说的:我以永远的爱爱你,因此我以慈爱吸引你。(耶利米书 31:3 和合本)

愿你在天堂奔跑如少年,我的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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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盈 诗盈的一亩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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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对于我来说是一次艰难的航行,我不知道潮水会不会上涨,乃至没过嘴唇,甚至更高。但是我要前行。——欧文·斯通《渴望生活:梵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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