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过惊悚的麻醉关,右手又活过来了。
手术前,麻醉医生在我的右颈侧打了麻药,要麻掉整个的右臂,接着又在我的左手打了一针,瞬间天旋地转,心慌的要跳出来,麻醉师拍拍我的左肩说,没事,这一针下去就睡着了,睡醒了,手术就做完了。
一直不会写故事里的反转,这下不学都会了,出乎意料的没睡着,干呕不止大汗不止,术后又在手术室多呆了一个小时,推出来把护工吓一跳,面如死灰。
到晚上又如此折腾了一回,医生说麻醉的剂量大了点,副作用还没有代谢完,得躺着,多喝点水。睡一晚,明天就好了。
左手习惯的拉拉右手,发现右手跟死了样,软塌塌的垂着,无知无觉无力,瞬间激活了我身体里的灾难记忆,惊恐漫过我身。13岁的那一天医生说在我的脊背上打一针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就好了。可是醒来,我的双腿瘫痪了。
找医生开了一片安眠药,强制自己睡,脑子里只一个念头消散不去:如果明天醒来,右手动弹不了了,我就自杀。
这念头反反复复的在脑中盘旋,让我想起绝望中的约伯,一日之中,儿女财富尽丧,约伯却说:“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
魔鬼撒旦对上帝说:“你且伸手伤他的骨头和他的肉,他必当面弃掉你。”
于是约伯全身长满了毒疮,他的妻子对他说:“你仍然持守你的纯正吗?你弃掉 神,死了吧!”约伯却对她说:“你说话像愚顽的妇人一样。嗳!难道我们从 神手里得福,不也受祸吗?”
黑暗中问约伯,可曾有过自杀的念头?被毒疮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约伯,求死不成,便开始追问上帝: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难?“我的气力岂是石头的气力?我的肉身岂是铜的呢?”
迷糊的梦境里,都在跟上帝说对不起,跟母亲说对不起,我求上帝自然的收走我的生命,不要没完没了的以困苦给我当水以艰难给我当饼。
清晨晕乎乎的,醒了。右手的五个手指头伸直向我打着招呼,举起了手臂。心又苏醒,活过来了。
可以坐起来喝点清粥了。左手点开手机,全是为我代祷,询问平安的信息。感恩上帝差遣了这么多双代祷的手托举着我,让我熬过绝望。
同时心里又羞愧,为信仰也曾经历暗夜的崩塌。
临床的老阿姨向我倾诉信仰的困惑,说儿媳妇在八楼照看做检查的父亲,却无心来看看,住在12楼的动了手术的婆婆。老人家很寒心,想不明白,上帝教导人要彼此相爱,可是爱上帝的儿媳妇,怎么就不能给她一点点的爱?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位28岁就寡居,一手带大一双儿女的疾病缠身的老人。这世上信徒很多,但真正持守真道且遵行的少。或许我们最需要的,不是评判或指责,而是回到信仰的原点,问自己为何而信?
真实的信仰都是要付代价的。价值观的破碎与重建,关系的撕裂与修复,在爱中建立自己。
照顾老阿姨的护工人极好,身体也壮实。阿姨说他很快就要出院,护工接着照顾我正好!
本来还忧愁找不到好护工,结果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上帝都安排好了。
闯过麻醉关,闯过感染关,最难闯的术后便秘关,一日一日耗尽我全身力气,各种泻药用过都通不了肠道,还是母亲来了才闯过这关。
幸好有母亲在,幸好母亲身体还能给予我支撑和帮助。每次扶我起来,母亲都会弯下腰送上她的左肩膀,让我支撑。母亲说你不要用力,免得肩膀又疼。
问过医生,怎样能保住我的双手还有足够的支撑力?医生说,少用就是最好的保护。我说我是靠双手支撑才能行走的呀!医生说那就不要再走了,你只能二选一。
二选一,意味着双腿将要废掉。我要跟散步,永远说拜拜了。
想着生活就是与困境周旋,便会读史铁生留下的文字,他在病隙碎笔里写道:“生活正如上帝指给约伯看到的那样,从来就布设了凶险,不因为谁的敬虔就给谁特别的优惠。
人不可以逃避苦难,亦不可以放弃希望,恰是在这样的意义上,上帝存在。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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