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知兴 X 老喻 | 让孩子学会选择，比帮助孩子做选择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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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极学院创办人——肖知兴（左）对话未来春藤创始人——老喻（右）

老喻：很有趣的是，我有一个朋友是教育专家，他是犹太人，是一个超级学霸。

我们儿子年纪差不多大。

有一次我跟他请教，教育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他就干脆给了我一句话：让他尽早自己去做选择、做决策。我记得当时小孩只有三四岁，我就很奇怪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去做什么决定？他就说，你问他今天吃什么，晚上给他讲什么故事。这些小事，尽量让他去选，他每次选择都是对决策的锻炼。

可能出现一个问题，如果他每天都选择打游戏怎么办？

其实这是有边界的，就比如说你划一个圆，就是家长和孩子在一起划圆，在这个边界也就是保护层，在里面让孩子有选择的权力。

不同的家长他划的这个范围是不一样大的，有些家长说孩子只要安全健康成长就行; 有些就是范围更小一点，对孩子学业的要求比较高。我自己就觉得这个平衡其实就是这样的关系。

▲喻颖正，未来春藤教育科技公司创始人，公众号“孤独大脑”主理人，畅销书《人生算法》作者。

肖知兴：对，你讲的真是太好了。所以，从孩子3岁到9岁就培养他做选择、做决策，去让他建立独立性; 慢慢到了十几岁, 就只能和孩子一起探讨，15岁以后, 家长的意见基本上就仅供参考了。所以父母还是要往后退，但是中国父母往往退得太晚，不要说孩子15岁，25岁了父母还没抽离，有的孩子到了35岁可能父母都不退，这个就给自己和孩子带来很多困扰。

肖知兴：第二个问题，老喻老师好，现在教育内卷现象非常严重，家长被逼得不得不内卷，请问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老喻：其实我也想过这个事，我自己也是传统高考路线过来的。

我觉得可能是一个情境，就是像电影《美丽人生》拍的那样，家长和孩子可以把这个当作游戏，比如说在现实里面你能上一个好的大学，其实这就是一个好的现实，虽然存在很多需要完善的空间。但是现在这就是现实，我们得知道这个现实。

所以我们可以把它当作这个越狱游戏，但是不要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对意义的追寻，就像肖教授说的那些，在未来更有决定性的能力，类似同理心，基于帮助别人而有的领导力，这都是不能放弃培养的。

我觉得追求考学和这些能力的养成，不应该是二元对立的，面对内卷这件事你说我要么拼上去，要么躺平，这是不对的。另外就是我们要动态地看这件事，现在是这样内卷的环境，未来是怎么样的我们还不知道。

从一个生存主义的角度上来看，对于家长来说，可能脑海中要有“规划”这个词。即使是卷也要有选择，这个选择要甚至要细到孩子要上什么样的学校。

我们会发现可能到了未来5年或10年，“规划”这个词的意义越发突出。因为内卷就是像在一个拳击台上一样，不是你擂倒别人就是别人擂倒你。但是我觉得在未来选择会更多，所以从现实主义角度说 我们要坦然接受与面对内卷，也要知道应对变化，可以提早有更多规划，更多主动选择。

▲致极学院特有的IDP个人辅导计划，导师对学生经常针对“规划”问题进行一对一的沟通辅导

肖知兴：重要的还是您刚刚讲的这个时间线，你到底是看一年，看十年还是看五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你要看更长时间，那你的选择就出来了。如果你只看短期，只看一年或五年，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就只能过独木桥，不得不卷。

但是如果你看得更长远，在更大的范围当中寻找最大值，我相信选择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所以就是要有前瞻性，让视野更加宽阔的人给你一些选项，扩大选择的范围，在更大的范围去寻找最大值，而不是一定要上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这完全就是进入了别人设定的情节里面去了。跟着别人的节奏走会给孩子、给家长、给整个家庭带来无穷的烦恼。

▲肖知兴，致极学院创办人，领教工坊学术委员会主席

老喻：对，其实内卷还有一点——为什么要卷？就是基于比较（或者说攀比），我一直喜欢说一句话，比较是万恶之源。家庭和家庭，孩子和孩子之间没有必要去比较。就像肖教授刚才所说的，没有必要去追求选择的最优化，而是从决策上来说基于满意原则，自己跟自己比就好了。

肖知兴：所以看起来是孩子只有一条路，其实是父母觉得孩子只有一条路，父母为什么觉得孩子只有一条路，就是因为眼界不够宽广，看得不够长远，看不到别的选择。打个比方，原来只有土高考和洋高考两条路，那现在我们致极学院，可以不参加高考而能通往优秀大学了，如果你能看到这条路，就是多一个选择。对于一些孩子来讲，这就是更大范围内的最优化了。

▲致极学院为许多家庭提供了“土高考”和“洋高考”外的第三种选择

肖知兴：下一个问题，两位老师好，感觉中国家庭对于孩子职业规划和人生规划这方面很欠缺，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国外有什么好的经验吗？

老喻：我特别想听肖教授讲这一点。

肖知兴：我觉得职业规划确实是有一些成系统的工具，其实条件好一点的学校在职业规划这一点我觉得做得还比较到位，像18个职业倾向啊、职业扮演之类的，我觉得这个工作还是比较好开展的，可以学习前人成果，也有很多专业工具可以利用。

人生规划，我觉得确实比较困惑，谁能规划人生呢？你如果是1900年初出生的，一会儿清朝倒台了，一会儿北洋军阀又打起来了，一会儿国共两党又打起来了，一会儿又是建国，一会儿又是文革。这个你怎么规划，我觉得难度还是很大的，我悲观一点的说，“规划”这个词，可能是中国人比较习惯的这种比较世俗、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视角，喜欢什么事情都算账，功利化地寻找捷径。

但是人生没有捷径，唯一的捷径就是做一个正直诚实的人，很多东西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不需要去规划。

▲致极学院非常强调对学生“责任感”的培养

美德是最重要的，寻找意义的能力是最重要的，多读杂书，年纪小的时候多涉猎是最重要的。当然另一方面，我也接受怎么在更大范围内寻找最大值，怎么拓宽自己选择的范围，拓宽自己的视野和世界，做每次选择的时候借助专业人士指导，我也认同这一点。

老喻：我突然想起来，您说您帮企业家他们解决问题的时候，问题更多的出在感性层面。其实有一个很著名的《斯坦福的人生设计课》，你从表面上来看，会想人生可以设计吗？但是这门课很受欢迎，包括哈佛有一个《幸福课》，最好的两所大学的最优秀的一群人，看来对“幸福”这个词，以及对自己的人生还挺迷茫的。

▲致极学院“CARE”价值观

其实，很多东西你根本无法改变，比如你在地球上就是会被重力影响。其实我有时候觉得是斯多葛派哲学，他的这个人生设计，更多的回到感性的层面去对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有所影响，其实解决的出发点还是感性问题的一个框架。

再从它底层方法论来看的话，就是积极创业的那一套理论，你要大胆的去尝试，快速的试错，结合你自身的资源和优势，让这个试错怎么更快地去收敛。

肖知兴：《斯坦福的人生设计课》、《哈佛幸福课》这些课程，老师能告诉你的其实也就是一些很感性的东西。其实美国藤校这些年也比较忌讳讲宗教的东西，很多理念，教授都努力学术化、世俗化得讲，像积极心理学、成长性思维，其实都是用世俗语言讲宗教理念，背后的宗教理念其实就是 “所有的罪人都有未来，所有的圣人都有过去”，只是换个方式表达出来。

▲致极学院特色选修课——博物馆中的世界文明

他们身后有广大的宗教资源可以去援引，我们这边就要弱很多。我们这大家想找的都是讲清楚几个步骤后，从此我就幸福了，这不就贻笑大方了吗？

老喻：这个必须让肖教授回答。

肖知兴：您客气，我的思路还是一以贯之。比知识重要的是能力，比能力重要的是性格和人格。

为什么性格和人格那么重要，因为它跟刚才我说的——寻找意义，创造意义，坚守意义的能力相关。

所以我们再三强调美德的重要性，强调中国传统根基重要性，本质上都是强调这些东西。

▲复旦大学白彤东教授为致极学子全英文授课《中国哲学》

我再三说，如果你不认同你是中国人，你就不会有归属感；没有归属感就不会有领导力；没有领导力，你想做点大事就很难。毕竟在中国做事的空间其实大得多。性格和人格的养成比学历、比知识重要的多，这就是西方人说的being大于knowing。

什么是精英？精英就是有担当，你要为一群人去担当，这才叫精英。不是你吃得好，住得好，就是精英，就是贵族。像这个《优秀的绵羊》讲的那样，西方藤校也好，其它很多学校也好，确实是存在一些问题。

但是我觉得他们对领导力的培养、对责任感的培养，对奉献精神的强调，几百年来也没有变过。当然也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些装模作样、打着各种旗号、其实计算的都是自己利益的人，但是我觉得主流还是没变化的。老喻你怎么认为？

老喻：首先我觉得这本书先是作者自己的自我批判，另外它也可以广义上理解为他对知识分子的一个反思。然后再一个就是，它的确也揭示了在一个商业化时代，名校被商品化的这样一个现实。

对一个非常好的学校而言，无论是它主动还是被动，不可避免的都会被作为一个消费品，被推到台前来，就会被定价，和私利扯上关系。但是我觉得大学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培养人，培养有未来的、有视野的、有责任的人，它仍然是一个最前沿的最重要的一个阵地。

▲在校园活动上，互相帮助的致极学子

肖知兴：是的，美国的大学这些年来的确商业化的令人害怕，读个大学一年花七八万美金，确实费用很高。但是你也不能低估他们自我革新、自我改造的能力，像他们最近这几十年，这些独立的文理学院就变成了很强大的力量，费用不高，不重虚名，注重培养人格，我觉得就相对做得比较好。

像我们熟悉的企业界的很多名人，他们不上当的，你看乔布斯、库克读的都是什么学校？所以我觉得，他们的大学还是社会良心的最后堡垒，包括加拿大的很多好学校，这一点还是守得住的。

老喻：我先说三个，我觉得一个维度是——决策。对一个人来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往往到最后，一个人选择能力比较强，决策能力比较强，有主见，他过得好的可能性比较大。

另外一个维度，就是孩子在面对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甚至是没有选项的情况下他如何去选择。

▲致极学子企业参访，培养学生的企业家精神，更好地应对未来的不确定性为致极学院所看重

第三个维度就是，在有一个复杂系统的情况下，演化算法里说，如何适应一个复杂环境，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但是我慢慢意识到，这种基于适应性和复杂系统的选择其实真正决定了一个人他未来的处境。

肖知兴：你讲得非常好，尤其是最后一点。

我们管理学界的人都学德鲁克，什么叫好的管理者？德鲁克就是说你选择之后承担你选择之后的责任。

中国人几千年其实都是别人给我们做选择，或者是给我们两个选择实质都是一个，在这方面确实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慢慢往前走，从小时候就选，长大之后依旧要选，我觉得这些选择的能力是一个孩子成为一个独立、自主、有主观能动性的人的最重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