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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女儿:
这几天,关于一个弱女子诉中国某著名主持人性骚扰的相关文章,令人不解地消失了。如一场薄薄的春雪,一落下就迅速被大地野蛮融化,无迹可寻。
一场普通的民事官司,拖了两年才开庭,庭审了12个小时,从白天到黑夜。让我感动的是那些前来支援的年轻人,他们冒着北京冬日的寒冷,守在法院外面,甚至点了外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吃着。他(她)们有的可能是性骚扰的受害者,有的纯粹就是为了支援。因为,如果这个社会环境的荆棘不清理,那么下一个被扎伤的就是我们自己,或者我们的姐妹和女儿。我很感动正义和勇敢的星火依然在这一代年轻人身上闪烁,希望将来可以燎原。
事情发生在2014年,那个姑娘在中国某著名电视台实习时,一个总是端着一脸正能量、以把采访对象问哭为荣的著名主持人对她伸出了“咸猪手”。他原以为自己在神州多么有名,湟湟国脸,小姑娘们应该扑上来才对,自己揩点小姑娘的油不算什么,那叫“临幸”。没想到这回碰上了一个较真、倔强、勇敢的姑娘。
6年过去了,道阻且长,但这个姑娘依然在坚持着。
勇敢的姑娘。(照片来自网络)
同为女性,我知道这种坚持有多么不易。在一个对女性本来就有恶意的社会,一个女性把自己遭受性骚扰或性侵的伤痕撕开给人看,一定会迎来不怀好意的扫视,那些异样的眼光像针一样扎人。他们会沿用惯有的“荡妇羞耻”论,把她标签化为一个荡妇,或者想用身体换资源的坏女人。甚而至于,在各种龌龊的想象中意淫她。
真正理解并疼惜她的,多半以同性为主。因为只有同性才晓得,作为女性,一生要涉过多少险滩,绕过多少陷阱,穿过多少“咸猪手”的丛林,才能到达开阔之地。
我顺手查了一些资料,发现中国84%的女性遭受过不同形式的性骚扰,其中中50%来自工作场所,其中36%来自上级,14%来自同事。出于现实考虑,她们最后选择司法诉讼和报警的比例不到1/5,隐忍度高达54.4%。
美国虽然性骚扰立法较早,但如今依旧是“性骚扰大国”。美国最大的反性暴力组织RAINN和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测算,在美国职场,每隔98秒就有一个人遭遇性骚扰,其中女性是最大的受害者;据美国新闻媒体Market Watch最新报道,2019年财政年度共收到7609起性骚扰投诉,比2018年增加了13.6%。每6个女性中就有一个曾经遭遇强暴或者强暴未遂;而男性受害者占比不到20%。
亲爱的女儿,这些数据惊人吧?很不幸,我们生活在一个对女性有偏见、不怀好意的世界里。由于身体柔弱的先天劣势,再加上男性主导的社会对女性身体资源的恶意攫取,所以女性一直是以法国哲学家波伏娃所说的“第二性”存在的,被家暴、性侵、物化是常有的事。即便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即便很多女性已经实现经济独立、精神独立、思想独立,但依然是大多数男人眼中行走的由屁股、胸和性器官组成的具有性诱惑力的“物”,而非具有独立人格的人。他们审视你的眼神,依然是猎人对猎物的端详,而不是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的尊重。他们往往忽略你聪慧的头脑、坚韧的意志,眼光直达你的性特征。比如胸够不够大,屁股够不够翘,衣服包裹下的身体够不够性感。
很多年前当记者时,我参加一个法律研讨会,中午吃饭时,听到邻座几个中国著名法学家在谈论某检察院的一个女检察官是否漂亮。我恰好认识那个女检察官,一个美貌与智慧兼具的女性。但是在那群法学家的眼中,她优秀的专业素质似乎完全可以被忽略,剩下的无非是胸、屁股和身材。我扭头看着他们油腻的脸,简直想吐!
在这样一个雄性动物目光灼灼的社会丛林里,我敢说,一个女性在成长过程中,如果没有受过性骚扰的,只能说明你太幸运了。你不需要多漂亮,只要是个比较年轻的女性,几乎都逃脱不了从明处或者暗处伸过来的“咸猪手”。
几乎每个女人的一生都要穿越咸猪手”丛林。(图片来自网络)
坦白地说,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也被骚扰过几次。
第一次是12岁那年。我的眼睛近视了,县城没有眼睛店,爸爸让我跟着省建设银行一个来家乡扶贫的叔叔去福州配眼镜,当时同去的还有另一个眼睛近视比我还厉害的小学女生。那是我第一次去省城。
那个叔叔带我们配完眼镜后,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车上人很多,我们两个女生和叔叔被挤得分开了。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人挤到我的背后,紧贴着我的身体,我都能感觉他急促的呼吸,感觉特别可怕。突然,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腰,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顿时全身毛骨悚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大喊一声:叔叔!全车的人瞬间扭头往这边看,那个叔叔拼命挤到我面前。我又急又气,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
那个男人用手遮住了脸,等车停了,赶紧低头下车。这时我看见,他的手里拎着一捆小白菜。可能捆绑小白菜的橡皮筋断了,下车时,小白菜散落一地,他狼狈地捡着。我突然乐了。
一个12岁的小镇姑娘,虽然那时不晓世事,但对男人开始隐隐有了警惕之心。
第二次是在大学三年级。我在一家媒体实习,闲暇时给某晚报投稿。一天,我接到编辑电话,说我文章写得很好,但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让我傍晚五点半到他办公室去一下。作为在校大学生,能在这家省内著名报纸发表文章,可是件不得了的事。我激动万分地去了。
那个编辑高高瘦瘦的,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看上去像个文化人。后来才知道,他还是本省小有名气的散文家。他见了我,说他妈妈也姓林,和我是半个本家。他把文章打印出来,逐一告诉我需要修改的地方。天渐渐黑了,楼道里响起别人下班的足音。我心里有点忐忑。突然,他看着我的脸,说,你是女人男相,长得很大气,眉宇舒朗,将来一定前途无量(后来证明他看得并不准)。然后他说,我再给你看看手相。我犹豫了一会,有点不安地伸出了手。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说,你这是一双本来应该弹钢琴的手啊!
突然,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试图走向我。我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流席卷过来,蓦地站起来,眼睛盯着他:你想干什么!可能是我从小在乡野练就的犀利眼神震慑住了他,他讪讪地说,我想送你一本我写的书。他绕过我,走到书柜里拿了一本书出来,然后签了自己的名字,放到我面前。他似乎仍不甘心,问:“你不想在这里多发点文章吗?对你将来找工作可是有帮助的。”我盯着他那张无耻的脸,说:我不需要!然后抓起包,迅速冲出门去。
出门一看,楼道空寂无人。虽然是秋天,我背上却渗出了汗。
走在外面的大街上,看着来往的车辆和人流,那是我成年后第一次知道,作为一个女孩,活在这个世界有多么不易。但凡你年轻点,好看点,或者可爱点,那么就有很多淫邪的眼睛粘在你身上。用张爱玲的小说《白玫瑰与红玫瑰》里红玫瑰的话说就是,年纪轻,长的好看的时候,到社会上做事,哪里碰到的都是男人。
有时甚至你什么都没有,仅仅因为是女性,就要遭受很多属于这个性别独有的痛苦。比如二战时期的“慰安妇”,阿富汗被掳去当“性奴”的女子,在印度“童婚”制度中被摧残至死的小女孩,还有那些在中国农村被老流氓性侵的留守女童。
好在一些勇敢的姑娘终于站出来了,诉著名主持人的那位姑娘就是其中一位。6年来,她不但艰难地收集证据,维护自己的权利,而且在很多公共事件中发声,援助其他受过同样伤害的姐妹。一个没有背景的弱女子挑战一个名满神州的主持人,不啻一个小孩想用红缨枪把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利剑的将军挑下马。按照我对中国国情的了解,结果不容乐观。
但不管如何,此案有极大的象征意义。在中国“米烧兔”运动被迫沉寂的今天,这位姑娘的行为无疑将鼓励无数被侮辱和被损害的女性从痛苦的沉默中站出来,把那些手握权力、道貌岸然、洋洋自得的男人曝光出来,让他们知道,弱者汇聚起来的呐喊也是可以撕下他们的楚楚衣冠,露出禽兽真面目的。
可是,亲爱的女儿,不得不承认,这条道路注定艰辛。
首先是法律上的困难。一是法律界线很难界定,比如拥抱、亲吻、牵手、说黄段子等行为是否构成性骚扰?大家看法不一;二是取证困难。很多性骚扰行为是在私密场所发生的,比如车里,办公室里,而且性骚扰行为一般是瞬间发生的,受害人压根没有心理准备,不容易取证;三是立法困难。2005年8月,《妇女权益保障法》修改,首次把“性骚扰”一词纳入法律文件,规定:“禁止对妇女实施性骚扰。受害者妇女有权向单位和有关机关投诉。”此后北京、上海、广东、浙江等地相继出台了有关性骚扰的界定,但15年过去了,收效甚微。目前虽然有立法的现实迫切性,但短时间内难以提上立法日程。
其次是社会压力造成的女性性耻感文化。为什么大多数女性遭受性侵和性骚扰后选择沉默,因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女性是作为男人的附属品而存在的,她们不可以有自己的意志和自由,一切(包括身体)都要以取悦男人为目的。“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男性喜欢三寸金莲,女人不得不摧残自己的天足。男人对女人的身体有苛刻的要求,所以一旦女人被骚扰或性侵,社会对她们不是同情,往往是负面评价。女性的意识里自觉或不自觉地遗传了性耻感这个专属女性的文化基因,一旦被辱,觉得自己脏了,或者哪里不够好,才会遭此厄运,所以多数选择了保持沉默或者自杀。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小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剧团,演小生的那个女孩又飒又美。后来剧团突然提前走了。听妈妈说,一天晚上,“小生”被几个男人“欺负”了,她没有选择报案,而是跟剧团一起默默离开了。我长大后,才知道“欺负”意味着什么,也能理解她为什么选择了沉默和离开。因为戏还要演,生活还要继续。换一个地方,就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了。这是专属女性这个性别的悲哀和无奈。
第三是男人掌握着权力和社会资源。不得不承认,我们生活在一个男性主导的世界里。智联招聘发布的《2019中国职场女性现状调查报告》揭示,在高层管理人员中,男性比例高达81.3%,女性仅有18.7%。为了在职场有一席之位,获得上升通道,很多女人被迫忍了上级伸过来的“咸猪手”,有些甚至主动以身体换资源。
我一个好友在国内一家报社工作,社领导多是男性。她说一些女同事为了提拔,纷纷傍上不同的男领导,陪吃饭,陪打乒乓球,准备出差用的洗漱用品,甚至给男领导买裤子。当然,付出是有收获的,最后她们都被提拔了。留下我的好友,一个既不风骚也不会来事、孤高自傲的实干者,在普通记者岗位跋涉多年后才被评为主任记者。
亲爱的女儿,很抱歉,我们所处的世界并不完美,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如果尚有余力,请帮助别人。以妈妈四十多年的女性生活经验,和你唠叨几句。
不要为名利隐忍,更不要舍身换利。前面说了,很多性骚扰来自上级,他们掌握着你所在小世界的生杀予夺大权,一句话可以让你走人,也可以让你升迁。所以他们的“咸猪手”伸过来时,很多女人选择了隐忍。你将来千万不要这么哈,工作丢了可以重找,不提拔天也塌不下来。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也是神的圣殿,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染指和玷污。当“咸猪手”伸过来时,你要坚定地说“不”。那些内心淫邪的男人,他们活在黑暗中,心怀鬼胎。如果你勇敢一点,他就会胆怯一点;如果你胆怯一点,他就会进逼一点。
至于为名利舍身,那就更没必要了。当一个女人用身体换取资源时,意味着她把自己物化和商品化了,尊严被男人踩在脚下。每个女性也都是神创造的,有优美的身体,聪明的头脑。我们一样可以凭聪明和智慧与男人平等地站在一起,获得他们的尊重。看上去,走捷径似乎是容易的,其实不然。以我四十多年对生活的观察,我觉得做一棵挺拔的树,卓然立于世上,比做一棵匍匐在地、任人践踏的小草容易得多,因为前者不需要扭曲自己,可以活得洒脱自如。
我们可能因为对自己羽毛的珍惜而失去一些现实的好处,但是,so what?名利的东西,多一些,少一些,无所谓,因为它们与生命的本质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一旦尊严碎了一地,人之为人最宝贵的东西就失去了。每个女孩都是神的美好创造,是父母的宝贝女儿,长大后是丈夫珍爱的妻子,孩子眼中美丽的妈妈,所以应该自洁自重,而不应成为任何男人的玩偶。
人生不满百,名利烟云耳。你与生俱来的自由尊严,你内心的自足饱满,比名利重要得多。
所以,亲爱的女儿,不管你将来在哪个国家生活,不管那个国家有着什么样的女性文化,请记住,爱惜自己的身体,保护自己的尊严。活得舒展,活得干净,就像神造你的荣美形象。
“三观”正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应对现实层面的问题了。记住一点,任何时候,一定避免在封闭的空间里和男人单独相处,哪怕他是平素可敬可亲的“叔叔”、“爷爷”或“老师”。熟人并不可靠。我之前在国内做法治记者时,发现多数性侵案件都是发生在熟人之间。所以,你也要对“熟人”保持警惕之心。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中的很多人很多时候习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在一个有机可乘的情境,荷尔蒙突然分泌旺盛,精虫上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之前的一秒,他可能还是个“好人”,但是下一秒,就可能伸出“咸猪手”了。你所要做的,就是不给别人这样的机会。比如不要单独和他呆在封闭的空间,任何时候都不要喝醉,对男人暧昧的挑逗不要有任何回应。如果他图谋不轨,你要灵巧如蛇,与之周旋,保全好自己,然后寻找可以逃脱的机会。
如果伤害不幸发生了,不要保持沉默,而应像那个姑娘一样,勇敢站出来。所有内心阴暗的人,都害怕在阳光下曝光。你看那个著名主持人,他虽然反诉对方诽谤,但是不敢到庭审现场“自证清白”。因为他害怕直面姑娘的坦荡目光,害怕法院门口志愿者眼里喷出的烈焰。女性的勇敢会让这些龌龊的男人知道,女性不是行走的胸和屁股,而是有独立人格的个人,有尊严,会愤怒。布衣之怒,弱者之怒,不一定只是“免冠徒跣,以头抢地”,亦可“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所以,奉劝那些还在作恶的男人,千万不要小看弱者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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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诉讼胜负难料,但是如那个姑娘所说,历史也许会重复,但是一定会向前。女性权利的拓展,从来都是靠那些勇敢的女性一点点争取来的。
以美国为例。美国首个以性骚扰为由提起歧视诉讼的案例,是1975年科恩诉博时和洛姆公司案。两位女秘书屡遭上司骚扰,她们将骚扰者与公司一并告上法庭。但法官最终认定性骚扰纯属个人行为,无涉性别歧视,这也是当时美国主流社会对性骚扰的普遍认识。1979年,女法学家麦金农出版名著《职业妇女的性骚扰》,第一次在理论上将性骚扰定性为性别歧视,并将其分为“性交换”和“恶劣环境”两大类。她力主以诉讼的方式实现女性的维权目的。美国渐渐开始关注性骚扰问题。
之后的1984年,明尼苏达州埃弗莱斯铁矿公司女员工洛伊斯和两位女同事对性骚扰持冷漠态度的矿业公司提起集体诉讼。当时的她工作的矿山完全是男人的世界,女员工每天都会遭到污言秽语、黄色笑话、仿真性器具的骚扰,甚至在自己的衣服上发现恶心的精斑。
1991年,案件听证会举行。听证会结束4个月后,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国会听证会,女教授希尔站出来作证。她供职于就业平等机会委员会期间,上司托马斯曾对其多次实施性骚扰。在希尔的作证面前,“一夜之间,美国人对性骚扰的理解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1991年12月,集体诉讼资格通过。1983年以来在矿山工作过的十几位女矿工全部要求加入原告队伍。但官司出现很多周折,直至14年后的1998年,女矿工最终赢得了这场美国历史上最艰难的性骚扰诉讼的胜利——矿业公司向15位原告支付了350万美元。
如今美国反性骚扰的法律日渐完善,公司、学校无不制定严格的反性骚扰政策。这种改变很大程度上与洛伊斯案有关。
穿过男人目光的女矿工。(图片来自网络)
亲爱的女儿,你看,即便美国性骚扰立法已经比较完善了,但是性骚扰问题依然很严重,可见女性维权之路多么艰难!
不过,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如果遭受侵害的每个女性都勇敢地站出来,微光汇聚,黑暗就会被驱走;齐声呐喊,那些丑陋卑鄙的灵魂就会在暗处瑟瑟发抖。如果努力暂时没有效果,也不用气馁。在历史的时空里,每一声呐喊在空谷里都会留下回音。
这个寒冷的冬天,我想像拥抱你一样,去拥抱每个姐妹,愿她们的善良带有棱角,带有锋芒,不要被世界伤害。
我想告诉每个男性,如果你爱自己的母亲、姐妹和女儿,也请尊重身边的每个女性。今天你侮辱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或者对她的受害无动于衷,那么,明天受辱的可能就是你的母亲、姐妹和女儿。因为你也是这个世界恶的共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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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林世钰,媒体人,作家。曾出版《美国岁月:华裔移民口述实录》、《烟雨任平生:高耀洁晚年口述》、《美丽与哀愁:一个中国媒体人眼中的美国日常》、《潮平两岸阔:15位中国留美学生口述实录》等书籍。其中《烟雨任平生》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2019年度十大中文好书(非虚构类)”。喜欢旅行、摄影、收集民间手工艺品。目前旅居美国新泽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