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3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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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哈耶克,还是要胡适?

要哈耶克,还是要胡适?


前几天是“五四”,我想起了胡适。今天是哈耶克诞辰122周年,我再次想起了哈耶克。

 

我在想,如果在哈耶克和胡适之间选一个,当代中国人应该选谁?在我看来,这不是没事找事,它恰恰是一个有现实感的问题。

 

先来说说哈耶克,我常常想起他。

 

想起他,我的思绪总是集中在一点:当全世界前辈、同辈甚至后辈知识分子都在拥抱苏联模式,甚至为它唱赞歌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哈耶克几十年里一直坚定地选择了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不断阐发“自由秩序原理”,揭示苏联道路是“通往奴役之路”,棒喝知识精英和政治精英的“理性的自负”?一般来说,经济学家总是希望用世,成为国师;既然举世滔滔,政治领袖不是苏联模式的拥趸,就是凯恩斯主义者,为什么哈耶克甘愿横站、甘愿被世界冷落甚至嘲笑?为什么他甘愿为自己贴上“不悔改的,柏克式的老辉格党人”的标签?

 

为什么?

 

为什么当时与哈耶克有着共同选择的西方知识分子寥寥可数?

 

在我看来,哈耶克之所以是哈耶克,根本上是因为他对人性有着深入骨髓的认识,而这一认识又源于基督信仰。因为人是被造物而不是创造主,所以任何人的认识就都是有限的,任何人也都没有能力计划一切;因为自亚当夏娃犯罪堕落以后,人性中就充满了罪性,所以任何权力都需要受到制约、监督,不受规制的自由最终必然走向奴役,极度高举人的理性必然走向“理性的自负”。

 

无论哈耶克个人的宗教信仰如何,无论他宣称自己信奉什么主义,如果我们能抛开“文字障”,就会发现,他选择的是站在上帝主权这一边,而不是单纯站在人的权利这一边。他深知,不承认上帝主权,只强调人的权利,最后必然导致人不把自己当人看。因为上帝就是真理、道路、生命本身,所以哈耶克的选择就是站在真理这一边,并以此谦卑而又坚定、尖锐地陈述着自己对真理、道路、生命的认识。

 

只有从这个角度透视,我们才能理解他的自由论。

 

只有从这个角度透视,我们才能理解他的演化论——自生自发秩序。如果不相信上帝对历史的护理,一个封闭的、自以为义的、高举人的权利的共同体永远无法演化出自由的秩序;能演化出来的,必然是相互争斗的丛林社会。非常遗憾的是,时至今日,即便那些倡导演化论的朋友,也没有认识到上帝主权是自由演化的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也只有从这个角度透视,我们才能理解他为何甘于备受冷落甚至备受嘲讽。因为,他不需要向世人交账,不需要得到世人的认可和称扬,他能从真理本身得到满足。当然,这不是说哈耶克掌握了整全的真理,因为这本身就超出了哈耶克对人的有限性的认识。

 

新约时代,再无先知,但如果说哈耶克是一个“先知式”的思想家,我想并非唐突和僭越。一个在苏联崩溃前几十年就“预言”了苏联模式难以为继、必然崩溃的思想家,从世俗意义论,不是“先知”又是什么呢?

 

先知,即先于众人所知之人;先知所知,本质上是上帝的旨意;先知,也都是“乌鸦嘴”,出于上帝赐予的良心的追逼,他必须说出自己所知,即便被人误解、嘲笑。

 

悖逆上帝是人性常态,因此,被人误解、嘲笑是先知的“宿命”。从反面看,被人簇拥的,都不是先知。

 

先知从来都是少数,因此世上只有一个“哈耶克”太正常不过了。多的是自以为是的、悖逆上帝的人,看看当年那些为苏联模式大唱赞歌的西方知识分子吧,哪一个对上帝真正虔信?


要哈耶克,还是要胡适?

 

谁是中国的哈耶克?这是一个让人无比尴尬的提问。胡适吗?他是很多人赞赏的民国时代屈指可数的自由主义大师,而哈耶克也被人称为自由主义大师,他们二人是同一类人吗?

 

且不说哈耶克在经济、政治、文化等多个领域的创见,我们只从哈耶克所有论述的出发点和潜意识——人的有限性和罪性——来衡评,胡适就绝不是中国的哈耶克。事实上,胡适和陈独秀,在思想上与其说是敌人,不如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为,他们都高举人,而不是高举神,而且他们都要打倒神,只是在激烈的程度上不同罢了。

 

当哈耶克对苏联模式投以严冷的目光的时候,胡适却对此投以高度热情,且看他写的《沁园春 新俄万岁》:    


客子何思?冻雪层冰,北国名都。想乌衣兰帽,轩昂少年,指挥杀贼,万众欢呼。去独夫沙,张自由帜,此意于尽果不虚。论代价,有百年文字,多少头颅。


冰天十万囚徒,一万里飞来大赦书。本为自由来,今同他去;与民贼战,毕竟谁输!拍手高歌,新俄万岁!狂态君休笑老胡。从今后,看这般快事,后起谁欤?

 

一首词里两次出现“自由”,可见胡适是真爱自由,但细细琢磨,他爱的到底是什么自由呢?这首词作,你是否似曾相识?

 

胡适比哈耶克大八岁,算是同辈学者。事实上,到了晚年,胡适才在哈耶克的学生周德伟的推荐下接触到哈耶克的思想学说,并对后者相当认可。只是,为时已晚,胡适已经不太可能提升自己的思想高度和深度了。他如果这样做,无异于全盘否定自己一生的努力——人本主义的自由主义,他的思想界领袖的地位,从新文化运动开始,不就是因为他的人本主义的自由主义吗?新文化运动的实质,不就是人本主义吗?

 

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我们不苛责胡适当年对苏联“实验”的赞赏,他也显然不是中国的哈耶克,更称不上是真正的“先知”。

 

如果我们走不出胡适,也就无法真正理解哈耶克,也无法赢得真正的自由。

 

是的,我们不必苛责胡适。因为,胡适那个时代的中国知识精英,虽然大多留学过欧美,虽然也号称融汇中西,但骨子里还是儒家,还是相信人性善的。只是,如果走不出性善论,认识不到人性的幽暗,的确无法真正理解现代政治、经济制度,即便照猫画虎,也必然如沙上建塔罢了。道理很简单,如果人性善,寄希望于明君贤相不就够了吗,何必搞什么权力制衡?

 

离开人性、无视真实的人性而谈政治,即便不是掩耳盗铃,至少也是盲人摸象。

 

要哈耶克,还是要胡适?


(推荐一文《观念的囚徒:哈耶克从未过时,却注定是少数》,见文末左下角“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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