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家医院,重新开始打生物制剂。只因那家医院,要在外面的药店买药拿去医院,而那家药店,有个很高的台阶和斜坡我上不去。
距离上一次打针已过去半年,再去打,一切重来一遍。
年轻的大夫不肯在处方上写AS(“强直性脊柱炎”简称)的字样,这意味着此趟医院之行将充满波折。去了取药处,结果他说:不能给我药,除非大夫在处方上注明我是AS,否则我申请不到“手握明天”慈善基金会的赠药优惠。而缴费的窗口我也搞错了。
素来知道我这病很折腾,不单是磨损我的身体外周关节,也很耗我的精力。特意找了位熟悉的姊妹陪着我在这大医院里上下来回穿梭。这医院所有通往电梯的门都是全封闭状态,一个人坐轮椅来连门都推不开。
返回大夫诊室说明情况,年轻大夫很纠结地说:“主任正好在2号诊室,你去找下主任。”这主任是去年收我住院诊断我为AS的。我直接说明来意,主任二话不说在处方上加上了AS字样,并说:“你就是这病没错,那些人太教条了!”
下楼到残疾人士优先窗口咨询退费事宜,却被身后壮汉厉声斥责,让我在曲里拐弯的铁家伙围起的通道里去排队,我说我轮椅进不去。他说:“叫你陪护排啊!”
一阵脸红又憋屈。上一回我轮椅排在长长的队伍里,被工作人员叫出来说我不用排队,直接把我带到窗口处;这一回我不排队又俨然成了插队者。还是收费窗口的小伙子探出身来,告诉我,要找护士站开个退费单再过来。
结果楼上楼下来回折腾不断,这个说这单要重新找大夫开,那个说那单在另一个窗口退费。转来转去忽然觉得这医院就像个迷宫,你不知道下一扇门会通向哪里。
等找到打针的地方,已过中午十二点了。将包里唯一的一块糖果给了陪同的姊妹,担心她饿着。这姊妹还是头回在这医院里跟着我穿梭不停,一头懵。她母亲中午还在等她回家做饭。
满身心的疲惫和歉疚,坐上的士。一公益活动方的工作人员又来电问询:“老人为何不愿参与活动同游?Panda可不可以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出门看海?”
发现解释不清,解释得很累,又不能将组织者的善意给怼回去。回到家来,一堆脏衣服还在候着我,下午还要给人明确的回话。
我这人一累就会原形毕露。当然这原形只有最亲的那个人才能看见。
平素一向温和,好脾气的样子,很隐忍的性格。等到家里只有我和Panda的时候,我那张温和的嘴开始如火山爆发,机关枪扫射,叨叨叨的。只见Panda一脸和气一言不发的对着我坐着,不时附和着我:“嗯,是挺让人生气的,哦,你太累了。唉!我要是能帮帮你就好啦!”
此君,竟然如泰山不动,完全没被我一把火烧着!十分钟后,在洗手间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控。想起圣经中的一句话:“唯独舌头没有人能制服(雅各书3:8)”。开口跟他道歉,并谢谢他有如此宽大的心包容老婆的坏情绪。换作别的男人,恐怕早就战火一片了。
他一脸轻松的表情说:“你如果是受气包,我就是你的垃圾筒。”
开口道歉只是因为那一刻我忽然看到自己内心的样子,发现偶尔我也会面目可憎可厌,并不如外表那么斯文贤淑。再往深处看,透过情绪往里看,我看到自己对命运的愤怒,对上天的愤怒。
瞧!我并没有完全接受此生的命定,以及际遇。也没有习得从容不迫,安之若素的心态。和Panda处在同样的环境中,Panda内心比我有力量多了,他没有过抱怨。但我有。
有也很正常,证明此生还有成长的心灵空间。活在真实的信仰里,最终信仰会成为你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东西,而不是只停留在嘴巴上,外在的事物上。
倘若眼睛不向内看,常常我会忘记自己内心的样貌,忘记内心更需要清洁打扫,需要像护肤一样养护自己这颗敏感的心,这洁净的能力,是要向上支取的。
苹果手机用户赞赏专用通道——谢谢你的鼓励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