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享受着难得的平安之福,平淡之喜,忽然就来了一个意外,摔得不轻。
在浴室跌倒,最是要命。深夜的家里没有能扶你一把的人,你得想办法自救。
想什么办法呢?惊慌未定的心下意识里的一句呼喊是,上帝帮帮我吧!
心神渐渐安定,坐在湿滑的地上,摸摸软塌塌的双腿还能动弹,只是肩膀疼但还能活动,试着抓助行器起来,发现手腕力量不够,撑不起全身的重量。
屋里除了我的喘气声,就是盹爷呼吸机面罩发出的呼哧声。心里又开始祈祷,上帝帮帮我吧!让我能站起来!
看到水龙头下有个矮凳,就觉得找到了自救法宝,长舒口气,再攒足劲支撑着坐上去,坐稳当了再歇会儿,心里又开始喊,上帝加把力给我!然后像举重运动员一般“呼”地把自己撑到马桶上坐稳,再甩甩手歇歇,知道自己没有骨折,开始感谢上帝!再撑,缓缓地站起来,把自己安全移到浴室门外的轮椅上。
夜里11点挪到床上,给自己在右肩关节处贴上止痛膏药。手机里,正看到明姐在医院里一只脚打着石膏的照片,说是浴室里摔断了脚踝。车祸截瘫后她就失去了感觉,骨折了也不知道疼,等到脚肿成大馒头,去医院已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闭着眼躺在床上,想想都有些后怕。年轻时,摔跤是家常便饭,可到中年,骨头就完全不经摔了,一摔就碎。
辗转反侧间,记忆的闸门也似乎猛地被摔开了,“忽啦啦”涌进许多摔跤的故事。其中最经典的,竟是跟信仰有关,这真没想到。
那天是雨天,路上尽是泥泞,我不是独自走在路上,母亲的同事搀扶着我走着,一边撑着伞一边跟我讲上帝爱我,她刚讲完,我就忽然摔倒在地,糊了一身的雨水泥水。母亲从后面追上来,俩人一起使劲把我拉起来。我摔得沮丧,母亲的同事则一路不停地说着感谢神,我走一步她说一步,说得我极其愤怒,怼她:“上帝爱我,为什么把我变成残疾人?让我摔成这样?”她也不恼,也不回我,仍旧一只手扶着我,一边说:“感谢神。”我那时以为我遇见了一个神经病。从此不待见她。
后来我又摔过许多年,被人围观过,被人扶起过,被人嘲笑过,被人嫌厌过。母亲一路陪伴一路难过,私下会跟同事去教会听赞美诗,但母亲不敢跟我多讲,我实在太讨厌那一张口就是感谢神的人。
直到有一年,也是母亲那位同事,知道我讨厌她来家,就放了张光盘在我下班经过的小亭子里,让亭子里的一位老人给我。起初我连看都拒绝,有天睡午觉,把光盘放在电脑光驱里当催眠曲来听,结果打了个盹醒来,忽然发现,信仰那扇门,竟轻轻开启,那门扉上有一行字:“神是我心里的力量。”
一直都知道自己内在缺乏力量,所以就走了进去。不经意间走了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
还是照常会摔跤。隔三差五地摔,走路小心到每步都眼睛紧紧盯着,还是会突然双腿一软就倒了,又突然双腿一抽搐,跪下去,双腿上手臂上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母亲看了总是心疼。我倒会反过来安慰母亲,这没啥,不疼。
我心里那些沮丧悲伤哀怨,和对上帝的愤怒,怎么就给摔没了呢?睡不着就在想,这些年,上帝到底教会了我什么?
接受与感恩。
现在我也成了常常在心里说“感谢神”的人。由衷的感谢来自于那双看不见的手神奇地支撑,直到如今。对命定的接纳与感谢,让我一颗抱怨的心走向开阔,让我的心境变得平和。更让我知道人无论是靠自己还是靠他人都有力不能敌的时候。越是认识到人之有限,就越知道神无限浩大的力量与恩慈,必支撑陪伴我走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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