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宛玉打电话来,我肯定会忘掉Panda的生日。如同他的父母忘记一样。
自从他母亲告诉我,他们家从不过生日,也没这习惯之后,我就没再给Panda庆祝过生日。偶尔的一次,还是他父母回老家,好友C正好来深的时候,三个人一起肯德基一顿。
宛玉说,阿坤弟兄和你家那位是同一天生日哟,教会的弟兄姊妹想一起去你家给二位庆祝生日,可以吗?
Panda正在午睡,敞开的门传来他的声音:好啊,可以啊。
我和宛玉在电话里笑,原来这个不爱说话的人骨子里还是喜欢热闹啊。
多年前,家里常常会有聚会,那时Panda负责讲道,查经,我负责司琴,关怀,探访。来的都是公司里的同事,后来成了基督徒,因为行动不便去不了别的教会,就在我们租住的房中一起敬拜赞美,分享互助。那时Panda非要坚持站着讲道,大家都是屏住呼吸又暗自祷告着,看他费尽全身力气撑着桌子把自己缓慢地撑起来,站住。几分钟的时间,就为完成一个站立的动作。一站半小时,不能收肚子,否则就会瞬间倒地。
再后来,他只能坐在轮椅上讲,讲一段,停一段,换气,再接着讲。我们祈祷了很多年,盼望有个身体好的牧者能被神差派来接棒,那时两个人的身体都只有挺住却没有迈步向前的力气了,彼此的叮咛都只有一句:坚持到底。
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阿文来了,还有宛玉。原来都是认识的,可最初认识的时候,他俩是来公司服务的义工,我们是被帮助者。宛玉还是我在异乡认识的第一位基督徒,她带我走近教会,又和教会的一帮弟兄姊妹操办了我和Panda的婚礼。
几年之后谁也不曾想到神会有如此奇妙的带领,Panda身体不行了,阿文正好毕业回来,彼时Panda讲话已止不住咳嗽,也无法去参加阿文和宛玉的婚礼,只能录了段视频现场播放,算是祝福。
那之后就是分离各处,我们搬到南边,他们则随着这帮残障弟兄姊妹工作的搬迁而去了北边,相聚的时光就只能是每周通过网络视频连线的方式。有一年他实在是想去看看这帮弟兄姊妹,我便提前约了辆无障碍车载他去,谁知出门前母子俩因为Panda担心进不了洗手间执意要带着便盆前往而争执起来,Panda的母亲说,这样子还出什么门,不如就在家呆着好了。那是Panda最后一次去教会参加敬拜。
重病重残的过程就是渐渐的不再向身边的亲人表达心里最深渴求的过程,同时也不抱怨,知道即或亲人所能给予所能承载的也是有限。遂将心里的目光投向那光明之处。
如今弟兄姊妹彼此惦念,想见一面并不容易。都是北边的弟兄姊妹摇着轮椅打的一小时过来,坐下来看一眼,聊几句又往回返。后来W姊妹学会了开车,节假日里,不时带着这些残障的弟兄姊妹去探访出不了门的病人,也接他们外出转一转。阿文最辛苦,身兼数职,一边做着心理咨询的工作,一边要进深学习,谁住院了都要去医院看一看陪一陪。
而我和Panda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了,只能一边休养一边写作。但心里的牵挂犹在,感触也犹深。教会的残障弟兄姊妹每每要出去一起学习或聚会,都是阿文负责残障弟兄的背上背下,W姊妹照顾残障姊妹抱上抱下,我问W,你怎么抱得动啊?W姊妹就笑,时间久了就练出来了。虽然没听见他们喊累,但每次目睹这样的画面,心里还是会有泪滴,不止是感动于互为肢体的爱,还感怀于在信仰里说大道理的多,真正去践行的,少。可是一滴水的爱,上帝都记得,一滴也不轻看。
生日蜡烛点燃的一刻,每张脸都映照得生动,圣洁。家太小,Panda的屋里只能站两个人,大家就挤在门框处,唱起祝福的歌。Panda 46岁了,和阿坤年龄相差15岁,一个坐在床上说新梦想,一个闭目静静地许愿。
生活很残酷,却也很美好。还是记住生活中点滴的美好吧,因为所有的美好之处,皆有光。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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