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6 11 月,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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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如别离,早晨如新生

夜晚如别离,早晨如新生

晚睡型人,喜欢深夜更胜过清晨。

每天最挣扎的时刻,就是把自己从晨梦中拽起来。那一刻感觉自己就像哭着来到世界的新生儿,不肯来,却还是来了。再大些,才看这世界满目新鲜。

也作过许多次努力,不是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吗?结果是攻克己身,强于攻城。枕头上数了一千只羊,还越躺越精神,没有睡意。后来给自己作心理分析,大约我的叛逆期来得太晚。从小到大没睡过懒觉,退休后就变成懒猫。

我常带着做个美梦的心睡去,却又常在梦里遭罪。前几天半夜竟被痛醒,头痛得要爆炸,差点打120

捧着个脑袋坐在床上,一双手使劲儿往太阳穴脑门上涂风油精按揉,嘴里含着块巧克力定心,让自己在祈祷中安静放松下来,头再次挨到枕头还是痛的,只是减了三分。

这会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吗?疼痛难耐问上帝,心里倒不恐慌,似乎还有一丝期待,期待中又夹杂着,来不及好好与亲人告别的,不舍。

天光大亮时,迷糊中挣扎着醒来,想起熊猫先生每夜从浑身酸痛中醒来时总爱说,这是生命中的第一天。崭新的一天。

新吗?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这或许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面对越来越不确定的日常和越来越不由己掌控的身体,你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醒来的白天,许多时候要靠手机里的备忘录,来记住今天要处理的琐事:客厅里的灯坏了要买,催促师傅尽快来修洗衣机,先生的早餐奶没了,给婆婆买七分袖的T恤,厨房的吊柜下沉要找人来拆,药房止疼药……

出门测核酸的路上,昏重的脑袋里忽然冒出强烈的念头:记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

新衣?这一路上的服装店都因生意冷清关门了。只剩一家童装店挂着清仓大甩卖的牌子。

记忆的碎片恍然被童装店激活,一下子粘贴成一片完整版。想起十二岁经历抢救时,曾一再重复着低语:我要穿新衣服!

那是瞳孔已扩散,母亲才签过病危通知书,我一无所知地对守在身边的母亲说,我就要穿新衣服,马上!

那大约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任性吧?我活了过来母亲头发全白了!母亲给我买了件红白格的的确凉衬衣。

后来我再没穿过姐姐的旧衣服,母亲给我做新衣,鲜艳的色彩让我不肯穿,母亲就说,你那年病得快不行了,非要穿新衣,要穿彩色的新衣,你都不记得!

40年后被忘却的记忆回来了。猜想那时的自己对母亲总是给姐姐穿新衣,我总是穿姐姐剩下的旧衣服,又委屈又愤怒才会如此吧。

回来跟熊猫先生说起这段往事,说如果有一天上帝要接我走了,我要穿一件洁白的细麻衣。

“嗯,好的我记住了。”熊猫先生在床上点点头,又说:“这防褥疮床垫好像还是硬了点,坐着疼。

这两天他的疼压倒了我的疼。每天早早晚晚把自己撑起来,给他破了一小块皮的臀部上药都如临大敌,怕这小小的破皮溃烂成褥疮,及至溃不成军。

他从小就爱拉肚子,拉了几十年居然没见瘦成竹竿,还一直虚肥,现在坐在床上,只能维持一个姿势,要想挪动一下,如同移一座山。以至于我常望着他床上的天花板,煞费苦心地想,是不是可以在天花板上安一个方便点的起吊装置?就像秋千架一样,让他屁股可以悬空透透气?

他的手略微还有些力气可以自己吃饭,每次牵手祈祷时他都会重复着一句:“主啊,求你存留我身体仅有的这点力量!如若不然,当身体的力量完全丧失时,请接我回天家吧!”

我会说阿门!这其实也是我真实的想法。我们都不愿活成负担,可这也不由我们自己选择,人一生有许多的选择,唯独生死不在这选择之内。

只能祈祷上帝怜悯我们这一生所受的残病折磨,活着的时候不断的加添我们的信心和力量,离开时让我们欢喜得如同一个孩子长了翅膀,翩然飞去。

十多年前,曾经在一篇随笔中写过一段话:每个夜晚都是别离,每个早晨都是新生。

这十多年,生死共度的岁月,彼此珍惜是上帝借着苦难赐给我们的财富。

人间的苦难没有尽头,承担中抬头望,才会有超越的盼望。

我们在你面前是客旅,是寄居的,与我们列祖一样。我们在世的日子如影儿,不能长存。 (历代志上 29:15 和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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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的一亩田

一个爱做梦的女人,在病痛的煎熬中信手涂鸦,随心写作。脚步无法抵达的地方,灵魂会在逆风中飞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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