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养猪户,至少现在不是。但我也有秘密。
关于如何养猪,如何看管家猪,我还有发言的权利。
有个德国博士,写过一本书,书名叫《中国古代的猪》。在他看来,猪的驯化和养殖,关乎着中华文明的存续和发展。
我很奇怪,一个外国人,研究中国什么不好,干嘛非要研究中国的猪?你木有神奇异能,又不能穿越到中国人自己也搞不清楚的远古时代,如何能搞明白中国古代的猪?
人走过,兴许会留下锅碗瓢盆、房屋、墓地,供后代史学家考古之用。猪走过,能留下什么呢?
野猪什么时候变成了家猪?野猪怎么变成的家猪?我以为,他大抵也是瞎猜。
1
既然猪和中华文明有关,那就先讨论一下和猪有关的文化。
司马迁的《史记》说,中华文明的产生和发展,是炎黄二帝和尧舜禹这些先祖的功劳。又怎么会和猪扯上关系?
中国不是犹太教、伊斯兰教国家。在传统文化里,猪虽然令人生厌,可并非不能触碰的“不洁之物”。
在汉人饮食文化里,很多人一日三餐不能离开猪肉。猪的作用虽然说不上举足轻重,却也是须臾不可或缺。毕竟猪是普通百姓主要的肉食来源。
即便是放牧为生,主要以牛、羊肉为食的匈奴、突厥、蒙古、满人等北方游牧民族,也无法保证经常性的丰衣足食,毕竟放牧也要靠天吃饭。游牧民族之所以周期性的向汉地南侵,也多是源于食物等生活物资的匮乏。
更多的时候,反而是靠猪提供主要肉食来源的汉人农耕地区,更容易丰衣足食。你能说中华文明和猪没有关系吗?
考古发现的汉人墓葬、画像石,处处活跃着猪的形象。猪是百姓财富的象征,事业发达的标志,更是家庭幸福的支柱。
在古人眼里,“宀”下面如果没有“豕”(古人称猪为豕),“家”就不能称之为家,只是是一个有房顶的空壳。
家里有头猪,就等于现在你有辆豪华的奔驰、宝马,顿时就会身价倍增。
在《山海经》中的“北次山经”里,有46个山,其中有26个山的山民崇拜猪。中国龙的最早雏形,就是“玉猪龙”。
十二生肖里,最后一个压阵的,也是亥猪。
这样看来,猪的地位有多重要,还用多说吗?
2
猪对中华文明虽然重要,可喜欢猪的中国人并不多。
世人眼里的猪,多半是贪食、好色、愚蠢的代名词。如果骂人猪头猪脑,很可能会招来一顿毫不留情的暴揍。
漫画家华君武老先生笔下的猪,张牙舞爪,蛮横霸道,甚至有点面目狰狞。我猜想,多半是华老先生年少时吃过猪的亏,不然何至于这样丑化猪呢?
和华君武老先生不同,很多文艺作品里的猪不仅不令人讨厌,反而非常可爱。
电影《狮子王》里那个憨厚活泼的小猪彭彭自不必说。当它手舞足蹈地忘情欢唱“Hakuna Matata”时,简直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活宝。宫崎骏作品里的《飞天红猪侠》,更是一个驾着飞机,在蓝天自由翱翔,侠骨柔肠的空中飞侠。
喜欢猪的文人不止外国人,猪八戒早已家喻户晓。作家王小波也写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这样的猪,我很喜欢。
这头猪,桀骜不驯,特立独行。为了自由,不惜生命,誓死抗争。我怀疑,王小波见到的,分明是一头没有獠牙的野猪。
特立独行,宁死不屈,需要卓绝的意志,强健的体魄。可人世间,这样有思想,有性格的猪实在太少,显然超出了大多数猪队友的能力,一般庸碌无为的猪根本做不到。
我们见到的,多是神态慵懒、大腹便便、朝生梦死的猪。它们惦记的都是吃,走路尚且困难,奔跑几无可能。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养肥了被宰杀,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
3
养猪,既然只是为了吃肉,自然要养有潜力长得高大健硕的公猪。
孩子大了不由娘。公猪大了,特别到了青春期,往往也会风险剧增。
一是公猪性格粗野,脾气暴躁,如果再体格健硕,学会翻墙跳院,性冲动下,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危险。
更何况,成年公猪对异性有天然的嗜好,如果终日思想男欢女爱,就会无谓地消耗很多来之不易的体力。
对于养猪户来说,压缩养殖时间,尽快贴膘长个,早日出栏卖掉,换成白花花的银子,节省成本,最为实惠。
古人说,食色性也,猪也一样。性可以生儿育女,繁衍后代,但也是造成群体纷争,内部分裂的致命根源。
因为一个美女海伦,古希腊和特洛伊的战争打了十年。因为异性,公猪之间会打多久,我还不知道,但绝对会你死我活。因为它有关尊严和家族的繁衍,公猪们肯定会誓死一搏。
养猪就像做企业,也要学会“打提前量”。如同人打疫苗,要防患于未然。很小的时候,就要对猪进行绝育手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早一天对猪阉割,让它清心寡欲,静下心来,只满足于最日常的吃喝、睡觉的基本需要,可以大大提高它的幸福指数。
我们珍惜生命,反对战争,早日彻底革除了猪的性欲望,可以避免猪之间的激烈打斗。这远不像人类社会一些人那么虚伪,一边吃斋念佛,一边欺世盗名,花天酒地。在我看来,这还不如像猪一样,索性割了算了。
4
我研究发现,唐僧西天取经之所以磨难重重,历尽艰辛,和二师兄猪八戒有极大的关系。
八戒虽被唐僧收归门下,可惜觉悟不高,心思不宁,时时被七情六欲所困,为女性意乱情迷,经常忘记西天取经的伟大梦想。
每遇艰难险阻,辄思重回高老庄。军心不整,焉能打败妖怪?
所以在我看来,西天取经的最大问题,实在是因为玉帝疏忽,没有对猪八戒尽早实行阉割手术。否则怎会遭受这么多灾祸呢?
和人不同,猪的绝育工作开始的很早。七八千年前,我们的先辈就熟练掌握了这门技术,所以猪的绝育技术水准自然格外高超。
有人说,出名要趁早。对于阉割猪来说,也必须要趁早。
猪出生不久,就要准备对它下手,而且要稳、准、狠。一步到位,不留后患。
猪绝育手术的要诀是,手术前,坚决不打麻醉;手术后,坚决不用止疼药。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可以提高猪的疼痛耐受指数。日后遇到更痛苦的折磨时,它依然会情绪稳定,不会呼天抢地,更不会激烈反抗,引起群体性骚动,影响猪群的稳定。
二是可以借机培养它自觉的自愈意识。今后一旦身上受伤,它会学习依靠自己,自力更生,不会怨天尤人,不会因为你没有对它施以援手,对你产生怨恨。
日后只要我们稍加施舍,给它一点小恩小惠,猪就会感恩戴德,俯首帖耳。你的任何一点赞美,都会让它感慨涕零,热泪盈眶。
一个猪这样想,我们不觉得奇怪,假如一群猪都这样想的话,猪世界该是何等的幸福和谐啊!
5
有人说,你这样做太不人道了,根本没考虑动物福利,没考虑到“猪权”,特别是猪的性权利。
我知道很多人都在鼓吹动物福利,不仅要保证动物衣食饱足、生活舒适,还要保证它们的天性能够自由表达,免于恐惧的威吓和悲伤的折磨。
依我看,这都是妇人之仁。人的这些权利还不能保证,说阉就阉,朝不保夕,还不能自由表达、免于恐惧,自顾不暇却关心动物的福利??
庄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想说,子非猪,怎么能知道猪这样不快乐呢?
我们无数个朴实的经验证明,当我们删繁就简,果断地挥起大刀,就像韦小宝第一次进宫看到的那样,手起刀落,消除了它们的性别意识。猪一旦没有了性欲,生活就简单化了。从此返璞归真,很快就会进入一个幸福的新世界。
猪突然变得心平气和,温顺听话,再没有粗野暴躁的不文明行为,再不会因为争风吃醋发生无谓的打斗,相互伤害,影响彼此感情。你说,猪是不是要感谢我们?
当然,公猪变成了太监,的确少了很多乐趣。但凡事要讲辩证法,要学会一分为二看问题。我们这样做,实际上保护了猪,同时也减少了猪的很多烦恼。
如果不做绝育手术,它们性别失衡,彼此剑拔弩张,很容易就会打得你死我活,造成身体伤害。影响邻里关系不说,生育后代太多了,谁帮它们养育呢?眼见着一个个小猪离去,它们离别之痛有谁知道?
对我们来说,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对猪来说,有些话我们必须对它们这样说。说的次数多了,猪就慢慢理解接受了。
日久天长,就会内化为猪的价值观,养成它们自觉的思维习惯和模式。即便有的猪会站出来表示不同意见,马上就会有别的猪挺身而出,坚决反对。
当然,我们这样做的出发点,主要是基于成本控制和风险管控,为了最大限度地节省管理成本,降低管理难度。
彻底剥夺猪的反抗意识,让猪不再有传宗接代,光门耀祖的崇高理想,只是沉湎于吃吃喝喝的生存需要,正是我们养猪的核心思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