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睛打字的感觉,有点像弹琴。
有两年没有摸过家里的电钢琴了。脑子里曾经刻印的赞美诗的旋律,也几乎淡去,学过的哈农拜尔五线谱,再望上去,一眼生疏。
这一周眼睛需要闭目休息,尤其是晚上。看不了什么,那就听点什么吧。
忽然就想听交响乐,听不懂的交响乐。据说音乐是最接近上帝的语言,古典音乐又来自于最初的敬拜赞美,Panda又很喜欢,不如就让他做启蒙老师,来一周交响乐的盛宴。
从《自新大陆》开始。坐在Panda的护理床边,在手臂上贴上电疗片,闭上眼睛让心关上外面的门,安静聆听,感受音乐里情绪的流动,色彩的浓暖,跳动的乐音中,大提琴和小提琴的合鸣,单簧管和长笛是在表达什么?
听不懂时就问Panda一句,他还算耐心。再听贝多芬的命运,那命运激烈的敲门声“咚咚咚,咚!——”,一下子让我记起拿到第一份工资时,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一盒磁带,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命运》。我从来都把这咚咚咚的激烈声,解读是内心不屈服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贯穿我的一生。
身体长年体弱多病,我的生活方式倒很健康,即使眼睛充血不能趴着训练腰背肌,每天自律康复训练仍未停止,病痛缠身,运动强身,虽然没强健多少,但是对于病人来说,不退步就是进步。我听过许多人的口头禅就是:“这辈子完蛋了!不会好了!”我就叹息,觉得这是心死之人,活着只是一副受苦的躯壳,多可惜!
听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Panda说,这是贝多芬双耳全聋时候所写的;还有斯美塔那的伏尔塔瓦河,那优美的旋律,在闭着的眼帘上作画,宁静的轻快的,优美的沉思的音符,绘出大自然壮阔之美,也呈现出内心浓烈而深邃的情感。写这部作品的时候,斯美塔纳的双耳也听不见了。
疾病的残酷,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灵魂,也可以造就一个人的灵魂。每夜沉浸在叙事性的交响乐里,我好像听见他们借着他们留下的作品在向我说话:幸好有另一个世界为我存留。
丰子恺曾说过,人的生活有三种境界:一种是物质的境界,大致在衣食住行的层面;一种是精神的境界,主要指文学艺术等雅致和情趣;一种是灵魂的境界,那就是有理想,有终极关怀,有博大情怀。
作为资深病人,Panda和我都有过崩溃时刻,却并不长久沉溺于其中。上帝在我们失去健康的岁月里,又格外赐予了我们丰富的精神生活和终极追求,使我们带着这越来越残破的身体往另一个世界去。白天我依然会一笔一笔的临摹绘画,画一朵盛开的荷花,我很讨厌画细节,却不知所有的好作品都胜在细节之处。
画画的时候就把身上所有的病痛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当然我做不到完全投入忘却时间,我记得身体的提醒,画一小时就停笔起来活动,有人曾问过史铁生对待疾病最好的态度是什么?史铁生的回答是:敬重。
这辈子都在跟疾病打交道,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绝望是真实的,对另一个世界的指望也是真实的。正如交响乐所呈现的。
有天小区里看萌娃,我无力的腰正靠在腰背训练器械上练站,两个扎着朝天辫的小姑娘飞跑过来,说这是她们的“火车站”!她们要上车了,让我下来。
我笑着说:“可是阿姨的火车还没到站哪!”
小女孩又问:“那半个小时后就到站了吧?”
人生这趟列车,最后都会在疾病或意外的终点站下车,且不知道到站时间。你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抵达终点呢?
“我们得救是在乎盼望。只是所见的盼望不是盼望。谁还盼望他所见的呢。但我们若盼望那所不见的,就必忍耐等候。——罗马书8:2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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